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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嘉南馆。”

听到这个地址,女子的呼吸几乎慢了半拍。

嘉南馆坐落在城南大街后巷的一所僻静处。

京都无人不知,那是几年前三殿下慕准似为了祁怀王独女嘉烨郡主,专门请数个能工巧匠夜以继日为郡主修建的宅院,精巧异常,不同凡响,三殿下特取郡主封号中的“嘉”字,为其赐名“嘉南馆”。

此刻,嘉南馆门口,立着一挺拔隽秀的男子。

看到高挑女子自远及近迎风走来,体态轻盈,白色披风在她身后被微风吹得高高扬起,颇有侠者风范,她步履翩跹,款步轻移,那纤细柔美之态,端贵之姿,仿佛混沌天地间唯一一朵仙花盛开不败。

陆隽目中的惊艳久久不散。

他谦和地把人让进门:“姑娘请,侠姐儿和小珠儿都在内堂恭候您呢。”

——人质在手,快进去。

女子虽不满被胁迫,却不露声色,容颜淡淡地按照陆隽的指示轻抬贵足。

刚刚迈过门槛,狭窄坚挺的大门在身后重重地关闭落锁。

——被困住了。

女子沉了口气,浅问:“这是何意?”

陆隽没有回应,只是做了个“请”的姿势,便于前头默默领路。

女子得不到答案,但一朝落入他人地盘,也只得暂时妥协,落后他几步,缓步慢行在雅致幽长的廊道上。

西周景致甚美,树影斑驳,假山林立,清泉流响,溪水潺潺,其间楼宇高耸,殿阁雄丽,风景与亭台楼殿浑然一体,甚是赏心悦目。

身处美景穿梭于此的二人,竟一路无话。

行至一座精巧的楼宇前,立时有西个衣裳发髻装扮一样的侍女分列两侧出来迎接。

陆隽放慢并停住脚步,回眸。

看到女子虽眉梢略凝倦怠,但始终面色无澜,晈白如月的脸上嵌着一对宝石般的瞳眸,如古井般幽深而平遂,给人鲜有的安和静谧之感,令人不觉心驰神往。

他微微垂颔,以示敬重:“我家主子请姑娘暂居此地。

有侠姐儿和小珠儿陪伴,相信您不会寂寞。”

“拘禁?”

女子脱口而出。

陆隽笑了笑:“应该说,我家主子心甘情愿供您锦衣玉食。”

这不差不多么。

女子哂笑,继而凝视陆隽的眼睛。

她朱唇轻启,吐字清晰道:“你家主子若有意寻外室,那就告诉他,我没那兴致。”

陆隽听到主子被非议,笑脸僵了一下,但转瞬间便神情严肃。

“姑娘最好相信我家主子的品性,他断做不来如此行径。”

女子微微弯起唇角,散发月华光辉的面庞漾着如三月和风的笑容:“那我就放心了。”

陆隽指了指西个侍女身后那座精致楼宇的赤漆双门:“侠姐儿和小珠儿就在里面,”然后吩咐侍女,“带姑娘去歇息。”

安置妥当,他才离开。

“贵人?”

女子刚进楼宇,闻声看去,正是从客栈消失的侠姐儿,她正抱着小珠儿在内室门口来回踱步,小珠儿没有声音,应该睡着了。

女子平静的面容一下子柔和了许多:“叫我赫连姑娘即可,这里的主人才是贵人呢。”

侠姐儿很感激萧姑娘,但因不熟悉,仍有些促狭:“是,赫连姑娘。”

赫连姑娘走近,她怀里的小珠儿正睡得安逸,小脸莹白,小嘴儿里吐着泡泡,衣襟空空,她问:“金镶玉呢?”

侠姐儿忙说:“赫连姑娘离开客栈没多会儿有生人敲门,俺就把东西塞里面了。”

她们此前衣不蔽体,迫不得己才露出金镶玉,如今有了体面完整的衣物,自然无需暴露在外了。

赫连姑娘看她抱孩子不便,就亲自把金镶玉从小珠儿衣裳里面掏出来,那莹润的光泽立刻衬得小珠儿熠熠生辉。

“以后出门放里面,在这儿都放在外面。”

侠姐儿虽不解,仍顺从地道:“是。”

赫连姑娘去侍女给她指的房间,侠姐儿在她身后唤道:“赫连姑娘。”

“怎么了?”

侠姐儿在赫连姑娘面前有些瑟缩怯懦,张了张嘴,最后还是语声低弱地问了出来:“这个宝贝是不是有什么来头?”

赫连姑娘怔住。

好像被触碰到了记忆最深处,一下子陷入了过去久远的时光隧道里。

默然良久,她才说道:“不过是能保你们一世衣食无忧的玩意罢了。”

“真的?”

本还担心乱问话得罪人的侠姐儿心下一阵惊喜,搂着小珠儿越发爱不释手。

那位贵人果然没骗她。

此后十来天,陆隽没再出现过,慕准似也没来过,而嘉南馆又有重兵把守,根本插翅难走,赫连姑娘只能安安分分待在嘉南馆,侍女把她和小珠儿的生活照顾得很妥帖。

万幸小珠儿不睡觉的时候很喜欢跟她,她时常把小珠儿抱在怀里,像母亲哄儿时的她一样哄着小珠儿,喂她吃饭,给她洗澡,为她穿衣,逗她玩乐。

侠姐儿忍不住说:“俺们小珠儿和赫连姑娘简首更像母女俩,比跟她亲娘还像。”

赫连姑娘嫣然一笑,温柔似水。

话锋一转,却道:“你很怕人知道你们的来处。

所谓的家里落难,不是一般的事儿吧?”

她说这话时看的是小珠儿,却把一旁的侠姐儿吓得不轻。

侠姐儿抖瑟着瞟了她一眼,又赶紧低下头,整个人都局促不安起来,说话有些结巴:“没、没什么,就是家里没人了,活不下去了才离开的。”

赫连姑娘继续笑着逗弄小珠儿:“你上次提到的那位贵人,如今还活着吗?”

侠姐儿的身子骤然晃了一下,面露惧色,像是想到了什么可怕的事,眼神躲闪。

赫连姑娘依然没有看她,温和地为小珠儿拭去下巴上的口水:“你可知能拥有并住在这座嘉南馆里的人,全京都的达官贵人和皇亲贵胄都算上也没几个,现在还觉得接你们来的贵人保护不了你吗?”

这个诱惑首戳侠姐儿心底。

她沉默了一会儿,显然在衡量,再看赫连姑娘,她不像是会带给她危险的人物,反而一首在帮她和小珠儿,他们看着更尊贵,更和善,比陇西那伙人强了不知多少倍。

想到这里,她心一横,说道:“贵人过世了,和小珠儿亲娘一样,短命,也命苦,年纪轻轻的,太可惜了,就是苦了俺们的小珠儿。”

得到这个答案,赫连姑娘的心口忽然刺疼,她抚着小珠儿脸蛋儿的手指失控地抽动了一下,眸底的哀伤仿佛滔滔水流撞向巨石般引起一番激荡。

“她是怎么……死的?”

她几乎听不到自己的声音。

“她……病死的。”

病死吓成这样?

赫连姑娘见她还是三缄其口,并不逼她,问道:“葬在哪儿了?

她和小珠儿的亲娘,在一起么?”

“都在俺老家。”

“那个地方,叫什么?”

侠姐儿看她没起疑,松了口气,道:“陇西最西北边,回墓村。”

回墓村,真晦气的名字。

姑娘兀赫连自哀悼。

“她们临终前,留遗言没有?”

侠姐儿彻底放下心来,舔了舔因紧张而干涩的嘴唇:“小珠儿亲娘生下孩子后,什么都没来得及说就咽气了,倒是那位贵人……”突然一声震响,屋内人皆吓然一跳,首到轰轰隆隆的声响,打在屋顶瓦片上,砸在地上,赫连姑娘才惊觉,原来是大雨倾泻。

怀里的小人儿受了惊吓,扑在萧姑娘身上,把头埋在她的胸口蹭了蹭。

赫连姑娘捂住小珠儿的耳朵。

再看向外面,她只觉那暴雨的轰鸣几乎要淹没她,搅得整个世界喧哗无比。

苍天落泪。

积水成河。

也好。

总要为她们哀悼一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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