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医生一手扶着围栏，接过陈德军递过来的烟，一脸忧愁地问道。
“老陈，以后有什么打算的？
这孩子我看得也特别喜欢，你就说你现在有几成把握。”
陈德军点燃香烟，沙哑的声音穿透了寂静的廊道“还能怎么办……走一步看一步吧，我研究了这个病快20年了。
我带着国内最顶尖的心脏病理学团队，这几年也有了不少治疗其他心脏病的专利……可唯独对美娟的病还找不到有效的方法。
前两年才基本上弄清楚这个病的发病原理……”秦医生也点燃了香烟，猛得吸了一口，饶有兴趣的问到“那你简单跟我讲讲这个病是怎么回事……我从医这么多年，从来都没见过这么霸道的心脏病，病人根本就是风中凋零的花朵，除了换心脏，目前根本一点办法都没有。”
陈德军用力握住了栏杆，手背上青筋暴起，咬着牙说到“可以基本上确定，病人在20岁前都基本上不会有什么症状，但在20岁后，遗传病基因会逐渐表达。
基因表达的产物会干扰心脏的生物电接收，使心脏的神经突触内的钠离子和钾离子慢慢失衡，最后心脏会跳动得越来越吃力，患者也会缺氧……”陈德军又轻叹一口气到“好在这个过程特别缓慢，如果不进行高强度的体力劳动，基本上可以再坚持10到20年”秦医生又问到“如果换个心脏可以根治吗？”
陈德军一脸惋惜“没用的，到后期，小桓的血液里都是这种表达产物，不出1年还是一样的结果……更何况，现在活体心脏哪这么好找，配型都难。”
秦医生吐出一团烟雾“那你到底有几成把握！”
“在小桓没病发前找到解决方案有2……3成把握，我毕生去研究的话，有……5成”霎时间，秦医生和陈德军还有在门后偷听的陈桓同时瘫倒在地。
门后的陈桓心乱如麻，原来我大概率还剩十几年的时间啊……我还有好多事情没完成呢……还有好多地方没去……还有很多有趣的人没有遇到……如果我突然离开，有人会为我伤心吗？
……我离开后，这个世界就只有爸爸一个人了，那爸爸太可怜了……此时陈桓眼神里满是不甘和绝望，又突然闪过一丝的释怀，还有十几年，其实也可以干许多事情的，再过十几年我就可以去见老妈了……门外的秦医生摁灭了烟头，又看向陈德军“那小桓这孩子怎么办？
你总不能把他一个人丢在这吧……”陈德军回看向秦医生，笑着说到“咋了，你想替我照顾小桓？
想的美你，我自己的宝贝儿子我都来不及稀罕呢。”
陈德军又话风一转“我在汉阳的实验室旁还有一套房产，那边好像也有一所重点高中，我把他转过去，方便我照顾。”
秦医生满是怀疑“你有精力照顾他吗？
这十几年他们母子在这温宁无依无靠，你回来的日子一年一只手掌都数的过来，还好小桓这孩子独立又懂事，我还有空了还能照看一下！”
陈德军一脸不好意思“我知道老秦这几十年对我们家的付出，这几十年的交情我也没什么好报答的……”随后陈德军在领口抽出一张银行卡“这卡里有十万，一点小心意……”秦医生一脸黑线，连忙摆手“你把我当什么人了！
再说了我还是小桓干爹呢，这孩子是我看着长大的，我照顾照顾他不是应该的吗？”
说完，秦医生就起身走向了病房。
而陈德军就趁他不注意将银行卡悄咪咪地塞进了秦医生的口袋，还露出一脸奸计得逞的表情……秦医生轻轻推开门，看到陈桓正蹲在门口，仿佛在仔细思考什么。
秦医生倒也没多说什么，轻轻拍了拍陈桓的肩膀，绕过陈桓走了进去……此时，陈德军也来到了门口……看向陈桓的表情满是心疼“小桓，你都听到了吧。
我先给你请一个礼拜假，先给你把你妈妈的后事处理好，有什么事以后再说……”陈桓释怀地露出一抹淡淡的微笑，轻轻地点了点头，随即打着热水，去给他妈妈擦拭干净脸庞。
陈桓，用力拧干毛巾，用手小心翼翼地整理胡美娟有些许凌乱的碎发……此时，胡美娟正安详的躺在床上，眼角带着还未干透的泪，嘴唇蕴含着久久散不去的微笑，仿佛她只是睡着了，从未离去一样。
陈桓拿着他用出全部力气拧干的毛巾轻轻擦去胡美娟眼角的泪痕……嘴里自言自语道“妈妈，你还记得吗，我小时候特别调皮。
有一次我掉进臭水沟里，差点淹死……您边笑话我‘咦！
这下小宝成臭宝了’边也是和现在这样轻轻地给我擦脸。”
陈桓声音逐渐哽咽“您还记得吗……上初中那年，因为给班里被欺负的女同学出头，去和其他班的男生打架……结果那个女同学却说是我自己挑事。
那天晚上，我在您的肩膀上哭了好久好久……多希望那是永远啊……”陈德军和秦医生还有一些护士们，一首在旁边静静地看着，谁也没有出声打扰。
他们看着陈桓拿着毛巾的手动作渐渐放缓，在半空中开始细微地颤抖，陈桓说话的声音慢慢变小，首至完全听不清楚。
原本擦拭胡美娟的毛巾慢慢地就被陈桓用来给自己抹眼泪……这时几个比较感性的女护士己经悄悄背过身去抽泣……陈德军用自己颤抖的手给自己点燃了一根香烟，深深地猛吸一口。
突然剧烈咳嗽，给自己悄悄擦去眼角不易察觉的湿润“利群劲还是太大了……”胡美娟的后事办的很简朴，陈德军自小就是孤儿，胡美娟早在几年前父母就相继离世。
追悼会上看上去人山人海，其实都是胡美娟的好友和远亲，剩下的都是陈德军的学生和朋友。
这几天陈桓和陈德军几乎没怎么说话，只是和过来交谈的宾客客套几句。
然后陈桓就坐在角落里发呆，陈德军就一脸忧愁地抽着香烟……追悼会的尾声，宾客都纷纷离场……胡美娟的目的选在了汉阳市的‘华年陵园’这是汉阳市最高档的陵园了。
胡美娟的墓前放着她生前最喜欢的向日葵，还有她最喜欢吃的蛋挞……此时，陈德军忽然说到“小桓，我们聊聊吧”陈桓回过头轻轻地点了点头“好的爸爸，我在听。”
“你这个病很棘手，虽然你这几年平常生活几乎不受什么影响，但是你还是要注意不要经常剧烈运动，不要喝酒，饮食也要注意，不要重口，要尽量清淡一点……”陈德军点了支烟。
“还有，这个病在你20岁过后会慢慢显现出来，你会每天感觉心脏会越来越跳动地吃力，身体也会渐渐缺氧乏力，虽然这个过程会很缓慢，但是你要做好心理准备……”然后陈德军眼神变得犀利而坚定“虽然希望可能会很渺茫……可是，孩子，请你一定要相信我！”
陈桓一下子扑进了爸爸的怀里，两人就在这寂静的墓地里相拥而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