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跨年的子夜，我准时收到了外婆给我发来的短信。
「年年，新年快乐。」
「外婆！新年快乐！等明天我去给您拜年，一定要给我一个大红包啊！」
我缠着妈妈要去给外婆拜年，而她的脸色却一僵，蹲下身来的时候连手都是颤抖的。
「年年……你说去给谁拜年？」
我不明白妈妈为什么这么害怕，直到我一回头看到了外婆的遗照挂在墙上。
1
我是在凌晨夜收到外婆的祝福的，我看了一眼钟表，恰好是十二点，新年到了。
「年年，新年快乐。」
我看到后很是高兴，没想到今年的外婆居然给我发来了消息，以往她都是熬不住，很早就睡了。
「外婆！新年快乐！等明天我去给您拜年，一定要给我一个大红包啊！」
我笑着发完这句话后，就赶紧跑下了楼，我要给妈妈看看，外婆给我发消息啦！妈妈一直都很想念外婆的。
可我不知道为什么，她总是哭，也不回去。
「妈妈！你快看！外婆给我发消息了，我们明天一起去拜年吧！」
屋子里很冷，妈妈坐在那里穿的有些破破烂烂，绣着手里破破烂烂的大衣，那是爸爸的。
妈妈听到我的话后一愣，随后就像是抓住救命稻草似的，将手里的衣服都扔了，一把拽住我的胳膊。
她的眼睛瞪的很大，很大很大。
「年年！你再说一遍！要去给谁拜年？」
她的眼睛里满是惊恐，这个眼神，我经常在她眼睛里看到。
「去……去找外婆拜年，妈妈，您不是说很想外婆了吗？我们去看看她吧！我也已经有很久都没有去过了。」
我挤出一抹笑，想要让妈妈镇定下来，我不知道她为什么这么激动和害怕，就像是……见到了鬼一样。
直到我一回头，看到了外婆的照片挂在墙上，是黑白色的，那是遗照。
我吓得瘫坐在了地上，连那破旧的手机都「咣当」一声掉了出来，正巧看到了外婆给我发来的消息，
「好啊年年，外婆等你回来，记得和你妈妈一起。」
我看到这句话，瞬间头皮发麻。
外婆已经去世了……那这条消息，又是谁给我发来的？
妈妈还是很激动，将手机一下子拿了起来，又哭又笑，又笑又哭，最后锤着自己的胸口大喊道，
「你还活着吗？！告诉我你还活着吗？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恨你！多恨你！」
她的手腕很细，颜色苍白得更像是鬼一样，嘶声力竭的声音响彻了整个小屋。
砰！
门一下子被踹开了，进来的是裹着一身寒气的爸爸。
以往的他都不是这个点回来，尤其是新年，他说自己的手气一定会好一点，我不知道他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年年！快躲到妈妈这来！」
妈妈一把抱住我，一脸惊恐地看着爸爸，我都能感觉到她的身子在颤抖。
而爸爸，则是嘴里一直骂骂咧咧的，
「什么手气啊！那算命的明明说老子一定会赢！结果输了个底朝天！奶奶的！让老子看到他一定饶不了他！」
爸爸一怒之下将桌子都掀翻了，连外婆的遗照都跟着抖上了三抖。
妈妈的身体抖得更厉害了，因为害怕手指甲插进了我的肉里，我疼得死死咬住嘴唇。
可他还是注意到了我们。
2
「败家娘们生了个小败家的，老子这气运全是让你们两个弄走的！」
爸爸直接挥着拳头砸了下来，妈妈连忙挡在我面前，紧接着我就听到了妈妈的闷哼声。
「全都是你们害的老子！难怪你当初那么便宜，那个老不死的那么快就把你卖给了我，原来你是个败家的！」
爸爸一脚一脚踹在妈妈的身上，我连忙跪了下来哭着说道，
「不要打了……爸爸你不要打了……」
「不打了？那是让老子打你吗？死丫头！你说你也长这么大了，等过几年老子就把你卖了！给老子换二两酒喝！」
爸爸说着就要一巴掌落在脸上，可最后是妈妈生生替我挨了这一巴掌。
妈妈的脸颊被打得通红，我吓得瘫坐在地上。
「呸！一对败家的！」
爸爸在妈妈身上吐了一口唾沫，就直接去屋子里睡觉了，只剩下我和妈妈两个人。
一阵沉默……
「妈妈……对不起，是我的错……」
我想要抱住妈妈，我不知道自己犯了什么错，可我知道我是妈妈的拖累。
「别碰我。」
妈妈冷冷地看了我一眼，满是寒意和厌恶。
我彻底愣在原地。
而下一秒，妈妈将手机拿了起来，笑得很是肆意，
「你要是没死，你要是对得起我……现在就应该把那个畜牲杀了！而不是在这里发这些莫名其妙的消息！」
妈妈大喊完之后，就将手机扔在了地上，狠狠地踩了几脚，眼里全是疯狂。
我吓得一动不敢动。
「年年，不要怪妈妈好不好……妈妈只能靠你了……」
她将这一切毁了之后，又跪在我面前哭，瘦削的脸上有着红红的手掌印，连颧骨都鼓的很高。
我呆呆地看着她。
她恨我。
我知道她恨我，恨之入骨，但又不允许爸爸打我，每当爸爸打我的时候，她就会挡在我面前。
她穿的破破烂烂，却将我打扮地很好看。
可她每次看向我的眼神，就像是在看一个死物。
我哭着跑开了。
疯子，他们都是疯子，我要去找外婆。
3
我离家出走了。
在第二天我就偷偷跑了。
爸爸正在呼呼大睡，妈妈蜷缩在地板上缩成一团，嘴里还一直振振有词。
「卖了……钱……我恨你们……」
我是偷偷跑走的，他们不知道，外婆离我们家并不远，我想去找她，那遗像一定是假的。
大年初一的早上很是冷静，就像是有着死一样的寂静，我是一路小跑到外婆家的。
「外婆！外婆！妈妈……」
我正喊着，一开门就看到了满是「奠」字的灵堂和满院子的杂草。
门「咯吱咯吱」响着。
外婆已经死了。
对，外婆今年就已经死了，那血流了满地，将那个人的眼睛也映得红红的，可那个人没有停手，手里的砍刀一刀一刀落在外婆的身上。
嘴里一直咒骂着，外婆说不出话，只是直直地看着我，一直伸着手。
「年年……年年……」
我一下子瘫坐在地上。
那昨天的消息……
我还没有回过神，就一下子被拉了起来，险些将我的胳膊拽掉，而我一回头，看到的是同样猩红眼睛的妈妈，她满眼都是疯狂，
「年年！谁让你来这的？我不是说了你不能来这吗？谁让你来的！告诉我！」
她死死地拽着我的胳膊，和那天晚上的她一下子重合了，猩红的眼睛，不停的咒骂……
「我……我不是故意的……」
我一下子哭了出来，现在的妈妈，就像是一个魔鬼一样恐怖。
「你为什么要来这！你是妈妈的希望啊你知不知道？妈妈只能靠你了……快跟我回去！」
她的眼泪砸在了我的脸上，胳膊上是被爸爸打出来的淤青。
我被妈妈拽回了家里，屋子里还是很冷，爸爸出门后，她就不会生火了，简直比外面都要冷。
「妈妈……你弄疼我了……」
我的手腕被拽的死疼，忍不住说道。
她吓得一下子松开了手，将我的手腕仔细看了一阵，觉得没事后终于松了一口气，
「年年，你知不知道，任何人都说你是赔钱货，但在妈妈心里，你可是赚钱货。」
她说了一句我听不懂的话。
我呆呆地看着她，她的眼神，又像是昨天晚上一样。
看着我，就像是看着一件物品。
「妈妈，我知道。」
我摸着她身上的淤青，满满的都是，而我身上白的就像是玉一样，没有一点疤痕。
我笑着和她说，
「我都知道。」
4
妈妈今天回来的时候脸上都是笑，整个人都是喜气洋洋的，她已经有好久都没有这么真心笑过了。
想到她上一次这样笑，还是外婆去世那天。
「年年！」
她一看到我，更是高兴了，将手放到我的肩膀上，眼里的笑意深不见底。
「你猜，妈妈给你带了什么东西？」
「什么？」
我一脸疑惑地看向她，眼里的笑意同样是深不见底。
「妈妈给你带了糖，你不是最喜欢吃糖了吗？快吃吧。」
她笑着从怀里拿出一颗糖塞到我手里，眼巴巴地看着我，
「快吃吧，妈妈看着你吃。」
她的演技太拙劣，简直要把心思写在脸上。
「好，我吃，谢谢妈妈。」
我将糖纸剥开，笑着将糖果拿了出来，在昏暗的灯光下，糖果好像也失了几分光泽。
「快吃吧……」
她看着我，因为过于瘦而有些眼球突出，看着我的样子更像是一只厉鬼一样。
砰！
门一下子被踹开了，是裹着一身寒气的爸爸。
「败家娘们！你把老子叫回来干什么？」
妈妈听到这话脸色一下子白了，立马将我拉在身后，一脸防备地看着他，
「谁叫你了……你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还给老子装傻？！」
爸爸听到这话一下子生了气，一巴掌打在妈妈的脸上，很响。
我吓得愣在原地，因为推搡之间我一下子磕在了一旁的桌子上，连带着手里的糖，滚到了爸爸常用的水杯里。
我深深地看着那颗糖，往嘴里塞了另一样东西。
「年年！」
妈妈吓了一跳，立马看着我的伤口，满眼心疼。
「这么好的一张脸……可不能毁了啊……」
「妈妈……那糖很甜，我吃了不疼了。」
我笑着说道，妈妈一脸惊喜，
「你吃了？」
「嗯，我吃了。」
我笑着点点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