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舟，你最近在哪呢？”
“在工作，最近挺忙的。”
她停顿了一下，小声说：“你是不是搬家了？那天我路过你家，敲门没人应。”
“嗯，在外地出差，找我有事？”
她支支吾吾地说：“就是...婉柔最近好像不太开心，你们要不要谈谈？”
“等我回来再说吧。”
“嗯...”
我准备挂电话时，她又开口道：“婉柔最近和林煜轩走得很近，两人经常一起吃饭看电影，听说林煜轩还送她很多小礼物...”
我不想接这个话题，但她继续说：“大家都觉得他们挺般配的，苏婉柔好像也有点动心了，你真的不考虑道个歉...”
我忽然笑了：“我错在哪了？”
6.
她怔住了，迟疑着开口：“之前每次不都是你主动来找她吗？我还以为这回你也会......”
“你以为我还会像以前一样，一直追着她跑吗？”
电话那头突然传来一阵压抑的哭声。
紧接着是周雨晴喊的那声“婉柔”。
她慌乱地切断了通话。
其实从第一句话开始，我就猜到苏婉柔就在他身边。
十年的相处让我太了解身边每个人了。
周雨晴一向很懂分寸，从不会私下联系我。
但今天她主动打来电话，一定是苏婉柔求了她很久。
等了好一会儿，周雨晴才发来一大段微信：“对不起打扰你了，婉柔这几天一直在我这里，她很后悔，也很想你。我知道你有多爱她，你们在一起这么多年了，要不要再给她一次机会？她说她真的会改，不会再让你伤心了。”
这个闺蜜一直都在为苏婉柔着想，但这次我已经下定决心了。
不过这些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我现在心里很坦然。
到了下午，手机屏幕上跳出第一个被屏蔽的来电提醒。
黑名单里的“苏婉柔”。
讽刺的是，我离开将近两个月，她终于在通过朋友试探无果后打来第一通电话。
回想这十年的点点滴滴，突然觉得自己太不值得了。
接着一个陌生号码发来消息：顾舟，你的礼物呢？
顾舟啊顾舟。
你深爱了十年的这个人，就是这样，连来找你示好都要用一种质问的口吻，仿佛你欠了她什么似的。
我没有理会这条信息。
但在晚上开完会后，一个不留神还是接起了这个电话。
熟悉的声音透着几分哽咽：“你现在在哪？”
“上班呢。”
“你为什么要把我拉黑？”
我平静地说：“因为我们已经结束了。”
她语气突然变得激动：“分手就要拉黑吗？之前分手那么多次你也没这样啊？”
我轻声反问：“每次分手不都是你拉黑我，然后我卑微地求你复合吗？这次我只是不想再重复这个过程了。”
7.
她又追问了一遍：“你到底去哪了？”
正巧张助理过来问项目进度的事，我一时没注意听筒里的静默。
过了好一会儿才发现电话还通着，我试探性地“喂”了一声。
她语气酸涩：“你居然为了别人把我晾在一边。”
这话我无从反驳，也不想反驳。
“你是不是去了江城？我听你兄弟说的。”
这种事情也没什么好隐瞒的，她去公司问问就能知道。
我干脆承认：“是啊，来这边出差了。”
这次她声音里明显带着委屈：“你以前下班总是第一个走，还会给我做饭。现在你看看你，还出差，都没人给我做饭了。”
我又想笑又想叹气。
心里涌起一阵复杂的感受，我在心里顾舟对自己说：顾舟啊，你真是太会付出了，从今以后一定要好好珍惜自己。
“不是你说分手后就不要再有联系吗？我这不是在按你说的做吗？既然都不联系了，我也没必要再为你放弃机会了。这些年，我错过了太多发展机会。”
“可是......”
“还有什么可是的？”
她犹豫了很久，最终什么也没说出口。
长久的沉默后，我挂断了电话。
这通电话足以让人心凉。
她分明察觉到我要离开，却说不出一句挽留的话。
还好在这漫长岁月里，我早就做好了准备。
或者说，我的心已经麻木到极致了。
现在的我不再感到难过，只有解脱。
但愿过去所有的一切，都能随着这通电话画上句点。
在江城租好房子那天，我约了几个要好的同事来家里聚会。
大家说说笑笑往公司大门走的时候，突然看到外面站着一个引人注目的身影。
有同事小声议论，说这栋楼还从没见过这么漂亮的女孩。
顺着他们的目光看去，我看到了站在人群中的苏婉柔。
整整两个月没见到她了，自从大学毕业后，我们还从没分开这么久。
久到我已经习惯了没有她的日子。
她径直朝我走来，周围的同事眼神暧昧地打量着我们，有人吹了声口哨：“哟，看来咱们顾舟今晚有约会了，兄弟们散了散了。”
这还是我第一次觉得，有时候人太识相也未必是好事。
8.
但苏婉柔依旧保持着她一贯的可爱懂事，微笑着和我的同事一一问好。
等到只剩下我们两个人，她凝视着我，轻声问：“顾舟，你是不是该跟我道歉了？”
那一瞬间，我感到一阵无力感席卷全身。
我竟然耗尽了所有心力，换来一个如此自私的爱人。
她既然能追到公司来，就该知道该说些什么。
可她却在这里等着我低头。
为什么要等我主动？
凭什么是我先开口？
和好的意义又在哪里？
难道付出真心就意味着要永远委曲求全吗？
我付出全部真心，不就是希望能得到同等的尊重和珍惜吗？
我抬起头，目光坚定地说：“我觉得没这个必要了。”
说出这句话的瞬间，我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
这一刻，我终于战胜了过去的自己。
我不仅找回了被践踏的自尊，更重要的是重拾了迷失的本心。
她眼中闪过一丝慌乱：“这是什么意思？”
“就是字面的意思，我受够了提心吊胆的日子，不想再猜测下一次分手会是什么时候，也不想再揣测你又会因为什么理由离开，苏婉柔，这样太疲惫了。”
分手后的日子让我明白，原来生活可以如此轻松自在。
不必担心争执随时爆发，不必害怕关系随时破裂。
人生的重心终于回到了自己身上。
一切都在掌控之中。
这种自由的感觉令人沉醉。
苏婉柔轻声问：“你已经不爱我了吗？”
她比我矮上一截，此刻仰望着我的样子让我想起从前。
但这一次，我只是平静地与她对视。
“是的，不爱了。”
她情绪激动地想抓住我，我本能地后退一步。
她的眼神瞬间黯淡下来，带着受伤的语气说：“你在躲我？”
“你还记得从前吗？每一次和好都是我低声下气来讨好你。”
苏婉柔从小就长得特别漂亮，骄纵任性是她的标配。
最初在一起时我主动追求她，似乎也预示着我们之后的相处模式。
她耍脾气，我忍让。
她发火，我退让。
她要走，我挽留。
9.
每当她因为白月光林煜轩而提出分手，我不但要承受，还要讨好林煜轩，只求他别再挑拨我们的关系。
现在回想起那些往事，我都觉得自己像是着了魔，完全丧失了理智。
听我提起这些，她表情凝固，久久说不出话。
或许她也意识到了那段回忆有多么不堪。
“苏婉柔，你质问我之前，不妨先问问自己。”
“你想说什么？”
“在追问我是否还爱你之前，想想你是否真心对待过我？”
我大步离开，没有丝毫留恋。
有些事情，只有真正放手了，才能看清曾经被爱蒙蔽的双眼。
比如现在，我终于体会到摆脱她的束缚是多么畅快。
从此以后，她再也无法主宰我的情绪。
无论她出现在哪里，都不会再影响我的生活。
就像现在的商务谈判。
苏婉柔不知怎么说服了她们公司的老板，凭借着甜美的外表和讨喜的性格，成了这次谈判的代表。
虽然她对能源领域一窍不通，但还是坐在了谈判桌对面。
作为技术负责人，我必须在场解答各种问题。
苏婉柔一个技术小白对技术细节表现出异常的兴趣，这让我不得不打起十二分精神应对。
会议一直持续到傍晚，苏婉柔眨着大眼睛说：“各位辛苦啦，要不我们一起吃个饭吧？公司报销哦！”
梁总连忙说：“苏小姐太客气了，这顿饭该我做东。”
我想趁乱溜走，谁知梁总环顾四周突然问：“顾工去哪了？刚才还在的。”
我只好硬着头皮应声。
梁总热情地招呼我：“顾工别走啊，今天辛苦你了。说起来，要不是总公司派你来支援，我们这边的技术难题还真解决不了。来，顾舟，这是合作方的苏小姐。”
苏婉柔俏皮地眨了眨眼，伸出手说：“顾工好呀，早就听说你很厉害呢！”
10.
饭局比预想的要热闹许多。
我们刚抵达餐厅门口，就遇见了一个意料之外的人。
是苏婉柔的白月光林煜轩。
他装作若无其事地迎上前：“婉柔，今天怎么都没提你要来这边？”
这番话里暗藏玄机。
字里行间都在暗示他们之间的关系匪浅。
梁总向来精明，立即开口道：“既然是苏小姐的朋友，不如一起用餐？”
林煜轩欣然应允，随即靠近苏婉柔身边，像是在标记领地似的搭上她的肩：“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我身旁有位同事低声嘀咕：“怎么这么没有边界感，工作餐还来蹭饭。”
苏婉柔没有立即进门，而是转头看向我们这边。
门口被堵得水泄不通，梁总连忙催促大家入座。
我找了个借口去洗手间，等上菜才回到座位。
刚坐下就听见林煜轩在说：“别误会，我和婉柔不是那种关系，她已经有对象了。”
没想到我那位同事突然插话：“那位男朋友真是可怜。”
梁总揉了揉太阳穴：“你不是一向不参加这种场合吗？今天怎么改性子了？”
我这才认出来，说话的就是刚才在门口的那个毒舌女生。
原来是个能把老板都搞得头大的人物。
她云淡风轻地回答：“饿了不就来吃饭，难不成还有别的理由？”
梁总只好介绍说：“苏小姐，这位是我们服务线的营销总监沈暮雪。”
林煜轩阴阳怪气地说：“梁总这边的总监看起来这么年轻，该不会是靠关系上位吧？”
梁总轻轻闭上眼睛，脸上浮现出怜悯的神色。
等了十分钟，我终于明白他为什么露出那种表情。
只见沈暮雪开口道：“我靠实力说话，不像某些人，只会靠着不要脸四处蹭吃蹭喝。你要是有点本事，也不至于到处炫耀自己那点可怜的人缘。”
“不过呢，我倒是理解你，毕竟除了不要脸，你好像也没什么拿得出手的了。建议你以后还是少出来丢人现眼，省得让人看笑话。”
11.
“一个大男人靠女人来蹭饭，也不嫌害臊。人家都说绿茶是女的，我看男绿茶也不少。”
“从你进门我就在想，你到底是哪路神仙？一看就是个游手好闲的主，谁会邀请你这种人来商务饭局？还这么巧就碰到你的小妹妹？”
说完这番话，她还悠闲地喝了口汤水，扫荡完碗里最后几粒米，转头对梁总说：“老板，我们公司需要的是专业的合作伙伴，不是来蹭饭的闲人。这事就交给您定夺了。”
她拎起公文包：“各位慢慢享用，我们先告辞了。”
临走前还不忘冲梁总眨了下眼睛。我还没坐稳，便被她拽着往外冲。
一路上我都在琢磨该怎么开口，告诉这位侠义心肠的同事，苏婉柔其实是我的前任。
她今天这么仗义执言，还特意带我脱身，我不想对她有所隐瞒。
正当我绞尽脑汁想措辞的时候，她突然在我右边轻声说：“你的前任真不怎么样呢，这种人配不上你。”
看我一脸惊讶，她忍不住笑了，轻轻捏了捏我的手说：
“别这么吃惊啊。那天她在公司门口堵你，我刚好晚你几分钟下楼，都听到了。再说今天会议室里她的眼神一直追着你，问东问西的，你以为老梁看不出来？他特意把你叫来，总不能是闲得发慌吧？”
女生和男生之间的话题一旦打开，气氛就变得微妙起来。
回去的路上我们聊了很多。
让我吃惊的是，我们居然同岁，完全看不出来。
她保养得宜，皮肤紧致，身材也很好。
看着她明媚的笑容，我忽然觉得心跳漏了一拍。
12.
我的收入一直不错，但是苏婉柔的消费太高了。
她虽然出身普通，但虚荣心特别强，总是看到别人有什么就想买什么。
虽然我对她很大方，但我不想找家里要钱，全靠工资支撑。
为了配合她的生活水准，我不得不购置许多超出我预算的东西。
比如说三万块一个的限量款包包，两千多一瓶的香水，还有动辄上千的护肤品套装。
这对一个不靠家里的打工族来说，是一笔不小的开支。
这让我原本就不多的可支配收入所剩无几。
沈暮雪敏锐地察觉到了我的摆动。
她直截了当地问：“心里还装着她吗？”
我露出一丝苦涩的微笑：“早就放下了。”
她拍了拍我的肩膀：“那就往前看，这世界上值得喜欢的人多着呢。”
我们边走边聊，没想到竟是同一个小区的邻居。
分别时，她朝我挥手：“要不要一起晨跑？我每天都去河边的步道，风景特别好。”
看着她真诚的眼神，我问：“明天？”
她立刻答应：“没问题，早上六点楼下等你。”
回到家打开手机，发现同事们正在群里讨论今天的事。
“牛啊沈总，不仅怼老板，连客户都敢怼。”
沈暮雪回复：“有本事让他开除我试试。”
“哈哈哈，他躲都来不及，哪敢开你？”
沈暮雪是公司营销部门的王牌总监。
她一个人就能拿下大半业绩，而且客户关系维护得特别好。
她又补了一句：“刚签下亿级大单，不然也不敢这么嚣张，哈哈。”
没有公司会轻易放走这样的人才。
不可替代性才是最强的竞争力。
这个道理放在哪都适用。
沈暮雪之所以能在职场上横着走，是因为她有真本事，当然她也必须拿出相应的成绩。
我把苏婉柔捧在心尖上，视她为唯一，这才让她有恃无恐地伤害我。
她仗着我的爱，却没明白一个道理。
没有付出的爱，终究会消散或被取代。
共勉吧，苏婉柔。
13.
梁总摆脸色还不到半天，就被大订单的金额征服了。
他笑眯眯地跑到沈暮雪办公室：“小沈啊，营销方案准备得怎么样了？”
沈暮雪故意提高音量：“等我们领完这个月的奖金就可以了。”
梁总心领神会：“明白明白，这个月给大家发双倍奖金。想买什么去找财务报销，公司报销额度翻倍。”
业务合作依然在进行，苏婉柔时不时会来公司。
她对我开发的技术很感兴趣。
那天开会结束后，苏婉柔主动开口。
“能陪我吃顿饭吗？顾舟。”
我本想直接拒绝，但想起沈暮雪说过，该断的就要一刀切断。
我很庆幸听了她的建议。
在饭桌上，苏婉柔终于说出了那句迟来的歉意。
她红着眼睛，打破了十年来的固执。
“对不起，顾舟，我知道错了。给我一次机会好不好？我们结婚吧，我想和你一起生活。”
谁能想到呢？
我梦寐以求的承诺，竟在这种时刻到来。
曾经的我无比渴望这一刻，但此时此刻，我却只觉荒谬。
确实很可笑。
这一刻，我终于开口：“说说看，这次又是为什么？”
她坚定地说：“因为我爱你，顾舟。这段时间我发现自己根本离不开你。做什么事都会想到你。你就像我生命里的阳光，没有你的日子，我感觉整个世界都暗淡无光。”
啊，多么动人的比喻。
如果我还能感受到就好了。
能被感知到的爱，才算是真正的爱吧。
否则，随口说出的感情岂不是都成了真理？
“这段时间，我想明白了很多。”
她抬头望着我，眼中倒映着我的身影。
“生活告诉我，没有谁是真的离不开谁。”
我把手机装进口袋，对她笑道：“希望你能记住这句话，从今晚的独处开始体会吧。”
我转身离开，没有丝毫留恋。
14.
这一次，我没有试图从任何角度去窥探她的反应。
无论是玻璃门的倒影，还是转身时的余光。
她不再能够影响到我了，无论以什么方式。
很好，我终于获得了新生。
所有的伤痛都会随着时间慢慢愈合，最后成为一道不痛不痒的疤痕，仅此而已。
一年后，我升职成了分公司总经理，和沈暮雪也开始了恋爱。
每天下班后，我们都会一起吃晚餐。
她总是笑着问我：“今晚想吃什么？我知道一家新开的餐厅很不错。”
我看着她温柔的笑容，心里暖暖的。
工作再累，看到她的笑容就觉得一切都值得。
其实我们都知道，这份感情来之不易。有次约会结束我开车送她回家。遇到苏婉柔。
还没等我开口，她说：“该不会还在想苏婉柔吧？”
我摇摇头，亲了她一口。
我早就痊愈了，现在我有了一生要守护的人。
（全文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