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仆手脚快,很快便将所有东西备齐,苏公公一一过目,又叫自己的徒弟细细察看几遍,才谨慎地点了点头。
尖利的银针刺破裴云初和父亲的指尖,鲜血落入水中,我瞧着他兴奋又紧张的眉眼,缓缓勾起了唇角。
“融了,融了!”
裴云初身边的小厮大叫起来,上首的苏公公皱眉,不悦地扫了他一眼,可却还是耐着性子仔细看了那碗里的两滴血,微微颔首。
“的确是相融。”
此话一出,全场哗然。
滴血认亲的碗被端到了众人眼前展示了一圈,讥讽的眼神落在我身上,父亲更是一把将裴云初抱紧怀里,老泪纵横地喊着儿子。
现场乱成一团,可我面上却依旧是无悲无喜,镇定自若。
“清溪。”
我微微抬手,叫来自己的贴身小厮,他怀里抱着我闲暇时养着玩的小狗,拿着银针刺破了狗儿的前爪。
鲜血落入碗中,与那两滴血液融成一团。
我故作惊讶地捂住唇,声音里满是不可置信的惊讶。
“这是怎样一回事?”
“父亲和这位公子的血,怎么能与富贵儿的血相融呢?”
“难道这富贵儿,与父亲,还有这位云初公子是同宗么?”
此言一出,父亲和裴云初面色苍白,表情难看地瞪了我一眼。
上首的苏公公也觉得荒诞,没忍住笑了几声,却很快沉下脸来,吩咐自己手下一个略通医术的徒弟去查探情况。
“咱家在宫里侍奉了这么多年,今日却差点在这太傅府栽了跟头——小路子,你快去瞧瞧,到底是怎样一回事。”
小路子公公也的确是个有些本事的,只是片刻便查到了原因。
“师傅,是那水,水里被人加了白矾。”
“白矾置于水中,可让非亲之人亦鲜血相融。”
方才还父子情深的父亲尴尬地松开了怀里的裴云初,咳嗽了一声,还想开口补救,却见苏公公一拍桌子,气得横眉倒竖。
“好啊,咱家也算是长见识了。”
“一届平民,胆大包天,侮辱未来的驸马——简直是无法无天!”
“来人,将这男子压入宫内,咱家要让圣上好好评个理,给未来的驸马做主!”
这话便是明晃晃地站队了,有了苏公公撑腰,我这太傅嫡子,裴家大少爷的身份算是彻底稳了。
可我依旧坚持着,又让人准备了一份滴血认亲的东西,逼着父亲再与我验了一遍才肯罢休。
是非已分。
裴云初被几个太监压在地上,父亲终于忍不住怒斥一声。
“住手!
放开他!”
这话一出口,在场众人皆愣住了,只见父亲将裴云初从地上搀扶起来,沉声道:“苏公公,此子年幼无知,被如此羞辱,怕是一条命便要白白没了。”
“我今日,便认下了裴云初为养子,今后,他便是我府中的二少爷。”
“还请公公高抬贵手,莫要再为难于他。”
今日下诏,依照大乾风俗,不少官宦之家的夫人和官员皆在,见局势已然分明才敢开口议论。
“裴太傅果真心慈。”
“这男子如此狡诈,裴太傅却愿意包容,可见其胸怀宽广,乃是世人典范。”
似乎是个不错的提议——父亲得了好名声,裴云初得了好归宿。
可我怎会让他们如此顺心。
“父亲,不可。”
一片赞许声中,我的声音显得尤为突出。
父亲本就不喜我方才搅局的举动,见状更是怒斥我,直说我无情无义,毫无半点怜悯之心,哪里配做他的儿子。
周围观礼之人亦有些不满地看着我,议论声不绝于耳,皆说我冷心冷肺,太过冷漠。
我还未开口争辩,便听得远处传来一道似笑非笑的声音,众人循声望去,纷纷拱手行礼。
来人,正是昭阳公主。
她行至我与父亲跟前,唇角微微勾起,可那带着深意的目光,却不由自主地落在了裴云初身上。
“公主见谅,今日赐婚,不成想闹出这么一出。”
父亲对我使了个眼色,示意我上前与昭阳公主搭话。
可昭阳公主的兴趣,显然不在我这。
“我来的不是时候,倒是听得清楚。”
“这位....便是裴家少爷,太傅您刚认下的儿子,本公主可说对了?”
见父亲点了头,她笑了笑,转头吩咐苏公公。
“苏公公,你可瞧见了。”
“本公主的正牌驸马,便是这位裴云初,裴少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