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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重紫全文

窦昭 著

武侠仙侠连载

王行宜的手,重若千斤地搭在了王知柄的肩上。有小厮在花圃外探头探脑的。王行宜脸色微沉,自有股凛然之气:“什么事?”小厮战战兢兢地跑了过来:“大人,有个姓杜的,说是真定窦家的管事,他们家的五老爷和您是同年,他奉他们家老太爷之命给您送了封信来。”“难道是窦振之。”王知柄困惑地道。振之是窦铎的表字。“应该是他。”王行宜冷笑,“他不是说映雪害死了他的儿媳妇吗?血仇不共戴天,不知道他找我们有什么事?”说着,命令那小厮,“把信拿过来。”小厮一路小跑着拿了信过来。王行宜看了一眼,把信递给了儿子。王知柄满腹狐疑地接过了信,一目十行,很快就读完了:“窦振之竟然要您和他们家的管事一起去求赵睿甫同意将映雪扶正?”他完全摸不清楚状况,半天反应不过来。王行宜嗤...

主角:窦昭魏廷瑜   更新:2024-12-08 19:32: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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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女主角分别是窦昭魏廷瑜的武侠仙侠小说《九重紫全文》,由网络作家“窦昭”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王行宜的手,重若千斤地搭在了王知柄的肩上。有小厮在花圃外探头探脑的。王行宜脸色微沉,自有股凛然之气:“什么事?”小厮战战兢兢地跑了过来:“大人,有个姓杜的,说是真定窦家的管事,他们家的五老爷和您是同年,他奉他们家老太爷之命给您送了封信来。”“难道是窦振之。”王知柄困惑地道。振之是窦铎的表字。“应该是他。”王行宜冷笑,“他不是说映雪害死了他的儿媳妇吗?血仇不共戴天,不知道他找我们有什么事?”说着,命令那小厮,“把信拿过来。”小厮一路小跑着拿了信过来。王行宜看了一眼,把信递给了儿子。王知柄满腹狐疑地接过了信,一目十行,很快就读完了:“窦振之竟然要您和他们家的管事一起去求赵睿甫同意将映雪扶正?”他完全摸不清楚状况,半天反应不过来。王行宜嗤...

《九重紫全文》精彩片段


王行宜的手,重若千斤地搭在了王知柄的肩上。

有小厮在花圃外探头探脑的。

王行宜脸色微沉,自有股凛然之气:“什么事?”

小厮战战兢兢地跑了过来:“大人,有个姓杜的,说是真定窦家的管事,他们家的五老爷和您是同年,他奉他们家老太爷之命给您送了封信来。”

“难道是窦振之。”王知柄困惑地道。

振之是窦铎的表字。

“应该是他。”王行宜冷笑,“他不是说映雪害死了他的儿媳妇吗?血仇不共戴天,不知道他找我们有什么事?”说着,命令那小厮,“把信拿过来。”

小厮一路小跑着拿了信过来。

王行宜看了一眼,把信递给了儿子。

王知柄满腹狐疑地接过了信,一目十行,很快就读完了:“窦振之竟然要您和他们家的管事一起去求赵睿甫同意将映雪扶正?”他完全摸不清楚状况,半天反应不过来。

王行宜嗤笑一声,对儿子道:“现在知道我为什么那么说的吧?”

王知柄不知道。

王行宜无奈地叹了口气,耐心地教导儿子:“窦家如果诚心不想把映雪扶正,不要说庞家去闹了,就是映雪赖着不走,他们也能强行地把人架了送走。事情拖到今天,不过是窦家有自己的打算罢了。你回来跟我说的时候,我还有点拿不准,现在却能猜个八、九不离十了。多半是窦元吉看着恩师重用于我,怕我抢了他的风头,想用映雪扶正这件事卖我个人情。结果窦铎和赵家的人都不同意。那窦铎不仅不同意,还希望通过你激怒我,让映雪死,给窦元吉来个釜底抽薪。”王行宜说着,连连冷哼了数声,这才道,“但窦振之突然改变了主意,把责任推到赵家人的身上——不是他不同意,而是赵睿甫不同意。”他沉吟道,“如果我猜得不错,东窦和西窦只怕是面和心不和,窦铎之所以临时变卦,不过是因为西窦只有窦世英一根独苗,又无举业,势单力薄,看着我现在做了甘肃巡抚,想和我们家结亲,借我之势联手对付窦元吉。”

王知柄看父亲的目光充满了钦佩,诚服地道:“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王行宜好像没有听见似的,自言自语地道:“难道映雪,真的害死赵氏?”

王知柄错愕。

王行宜已高声道:“窦振之信上说,他已两次派人与赵睿甫协商映雪扶正的事,赵睿甫都避而不见,想请我会会那赵睿甫。不管那窦振之是想绕过窦元吉让我承他这个人情,还是想让我看看他为了映雪扶正的事花费了多少精力,或是想向我证实赵氏之死确与映雪有关,还是想用我的官威压着那赵睿甫同意,你都代我走一趟吧,顺便看看那赵睿甫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好像刚才那句话只是一时的失言。

王知柄颇为犹豫:“爹爹,窦家一面说是妹妹害死了赵氏,一面又看在爹爹受曾阁老器重的份上要把映雪扶正……凉薄寡义……不是可交之人啊……妹妹日子未必有好日子过……”

他吞吞吐吐地望着父亲。

“我知道。”王行宜不齿道,“我倒要看看,他们都想算计我些什么?”说到这里,他语气一顿,“至于映雪那里,再帮我劝劝她,把这些利害关系都讲给她听,她若还是执意要和那窦世英在一起……她的苦,就只能她自己吃了……”

意思是不再帮她。

王知柄惊讶地望着父亲。

“公正公平易,不偏不移难。”王行宜喃喃地道,“我虽然盼着她能过得好,却不能代替她过日子。有些事,还得她自己能明白。”

王知柄重重地点了点头:“爹爹,我知道了。我去见过那赵睿甫之后,立刻启程去真定。”

而当二太夫人知道窦铎私下联系了王行宜,请王行宜帮着说服赵思同意将王映雪扶正的事时,已是九月中秋,桂子飘香、菊黄蟹肥之时,与这个消息一同传来的,还有窦世英、窦世横双双桂榜有名。

窦府上下欢天喜地,窦铎更是兑了一箩筐承平元年的铜钱,派了两个管事站在自家的门口,遇人就发,整个真定县的人都涌到了西窦的门口。

纪氏亲手给窦昭梳了个丫髻,戴了珍珠发箍,换了身大红色十样锦的妆花夹衫,眼里流淌着挡也挡不住的笑意,问她:“寿姑高兴吗?”

所有的事重新经历一遍,再高兴的事也会少了几分惊喜。

但她还是按着自己的身份笑盈盈地答了句“高兴”。

纪氏“啪”地在她脸上亲了一下,牵了她的手:“走,我们去给你伯祖母道喜去,给你讨个红包。”

窦昭笑眯眯地点头,和纪氏去了二太夫人那边。

只是她们刚撩帘而入,就听见内室传来“哐当”一声碎瓷的声音,接着就传来了二太夫人怒不可遏的咆哮:“他这是什么意思?怕我们把她外甥女害死了?三十岁,他怎么不说让我们保她活过五十岁?”

纪氏知道自己来的不是时候,忙拉着窦昭去了大伯母那里。

窦昭很好奇二太夫人说的是谁,又是什么事让她发这么大的火,但她不着急,六伯母应该很快就能弄明白,她只要一直呆在六伯母身边就行了。

想到这里,她又有些犯愁。

随着她的年纪渐长,这种得来全不费功夫的消息恐怕也没几年享受了。

在大伯母那里喝了盅茶,她们回了屋。

站在庑廊里的采蓝也跟了进来。

她先看了窦昭一眼,这曲膝给纪氏行礼,才低声道:“五老爷来信,说是赵家舅爷答应将王姨娘扶正了……”

“啊?”六伯母大吃一惊。

窦昭却是松了口气。

看来舅舅并不是有勇无谋之辈。

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谁想干让谁干去,犯不着把自己给拖下水。

前一世,舅舅为她付出的太多了,这一世,她宁愿自己受些委屈,也不想舅舅重蹈前一世的覆辙。

王映雪想扶正,那就把她扶正好了。

前世,王映雪还可以勉强装作进门得喜,这一世,她进门五个月产月,就算是扶正,那些正室自持身份,也不会和她交往。而窦明的婚事,只怕比上一世更艰难。

“不过,”采蓝又看了窦昭一眼,“赵家舅爷却提了两个条件。一是四小姐的婚事,王家不得插手。二是将西府的财产划一半给四小姐做陪嫁,王家拿到扶正同意书之日起,即由专门的管事打理四小姐的陪嫁;若是四小姐三十岁之后去世,陪嫁由四小姐自行处置;若是四小姐三十岁之前去世,有子嗣,陪嫁则留给子嗣,没子嗣,四小姐的陪嫁将做为赔偿,归赵家所有。”

“你说什么?”六伯母倒吸了口冷气。

采蓝再次看了窦昭一眼,重复了一遍。

“怎么会这样?”六伯母头痛道,“赵睿甫也真敢想啊!”

窦昭却早就傻了眼。

怕王家随便把她嫁了,她能理解;可分西窦一半财产……不要说是祖父了,就是东窦的二太夫人只怕也不会答应。

难怪二太夫人叫嚣着什么“五十年”了!

不过,她很快就从茫然中清醒、冷静下来。

窦家能提要求,舅舅为什么不能提条件?

和窦家把王映雪扶正的要求一样,舅舅提出来将西窦的财产分给她一半做陪嫁同样的匪夷所思,可你窦家能做得出来,凭什么舅舅就想不出来?

漫天要价,坐地还钱嘛!

有这样意识的舅舅,才能自保,才能不被窦、王两家给生吞活剥了!

她的嘴角情不自禁地弯成了个愉悦的弧度。

这件事,就让窦家的人去伤脑筋吧!

纪氏青葱般的手指就点到了她的额头:“傻丫头,还笑!你知道不知道你舅舅都为你做了些什么?”她叹道,“你舅舅,放弃了升官发财的机会,一心一意只求你平平安安地长大,嫁个如意郎君,你以后,可要好好地孝顺你舅舅才是!”

窦昭不住地点头,甜甜地道:“我长大了也会孝顺六伯母的。”

她说的是真心话。

前一世,要不是临出嫁前听了六伯母那席话,她肯定会走更多的弯路。只可惜前一世的六伯母在她眼里是个待人温和有礼骨子里却始终透着几分疏离、冷淡的窦家媳妇,她无意热脸去贴人家的冷脸作贱自己,她和六伯母的关系,也始终停留在见面点头微笑上。

这一世,尽管她是个懵懂无知的小儿,六伯母却不在乎她是否记得自己的好,不仅细心照顾她,还帮她谋划着以后怎么在群狼环伺的窦家生存下来……授之以鱼,不如授之以渔。这份恩情,她永远都不会忘的。

六伯母哪里会想到这些,她笑眯眯地道:“哎哟,我们寿姑的嘴可真甜。”

窦昭却看得出来,六伯母很高兴。

晚上,六伯母和王嬷嬷说着悄悄话:“……我一直担心赵睿甫会和王、窦两家硬碰硬,现在看来,我们都小瞧了赵睿甫。三叔父背着五伯找王行宜,就是想把这个球踢给赵睿甫——不是我不同意将王映雪扶正,是赵家从中做梗。现在赵睿甫干净利落地又把球给踢了回来——不是我不同意将王映雪扶正,是窦家舍不得银子。三叔父这次也算得上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可不是。”王嬷嬷笑道,“听说老太爷气得两眼一黑,当场就闭过气去。要不是杜安手疾眼快地扶住了三老太爷,三老太爷恐怕要一头栽进荷花池子里了。不过,我们太夫人砸完了茶盅倒是高兴起来,还陪着兰哥儿说了半天的话呢。”

“那是,”纪氏笑道,“照我说,要是我们太夫人再通透些,就应该出面劝三叔父答应赵睿甫的条件。反正那些银子不给寿姑也轮不到东府,还不如做个顺水人情给赵家,还可以恶心恶心王映雪,你不是要扶正吗?那就拿出西窦的一半财产送给赵谷秋的女儿。要是那王映雪知道了,恐怕今天晚上被子都要蹬烂了。”



我觉得赵家舅舅这个主意蛮好的,大家觉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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窦昭有心暗示母亲几句,可想到那边厢房还关着一屋子没有处置的丫鬟、媳妇子就觉得头痛。

她哧溜爬了起来,坐在床上高声地喊着“爹爹”。

要是母亲够聪明,就应该灵机一动,抱着她去父亲。

如若祖父责怪下来,只要把责任往她身上一推,祖父难道还和一个不懂事的孩子计较不成?

可是,她显然高估了母亲的智慧,也高估了自己的影响力。

看见她闹腾,母亲很不高兴地蹙着眉:“这么晚了,这孩子怎么还不睡?”然后吩咐俞嬷嬷:“把姐儿抱下去吧!她吵得我头痛。”

俞嬷嬷歉意地冲着母亲笑,手脚麻利地帮她穿衣裳:“四小姐,乖,俞嬷嬷抱你去找乳娘!你别哭……”

窦昭很想学着那些田庄的村妇朝母亲翻个白眼表示不屑。

母亲怎么这样幼稚?

她要是像母亲,恐怕早就被人吃得尸骨不剩了。

窦昭一把抱住垂在床边的幔帐,哭着喊着要“爹爹”,最终还是被俞嬷嬷强行抱到了内室后的暖阁。

没有了母亲,窦昭也消停下来,蔫蔫地由俞嬷嬷把她放在了炕上。

俞嬷嬷默默地帮她整了整凌乱的头发,看窦昭的目光有些恍惚,低声道:“你是不是也觉得今天的事有些不寻常?我要去偷偷看一眼,你乖乖地待在这里,不要吵闹,好不好?”

窦昭顿时来了精神。

真是真人不露相啊!

看不出来,俞嬷嬷这样的精明能干。

她眼睛睁得大大的,小鸡啄米似的点着头。

俞嬷嬷一愣,随后慈详地笑了起来,颇有些感慨地道:“我们四小姐可真聪明,小小年纪,却万事心里都有数。不像七奶奶……”说到这里,她猛地一顿,自言自语地道,“我和个孩子说这些什么什么……”然后转身叫了个丫鬟进来:“含笑,你在这里陪着四小姐,我去鹤寿堂看看。”

含笑十七、八岁的年纪,相貌周正,一副温柔稳重的样子。

听了俞嬷嬷的话,她很惊讶,但很快正容应了声“是”,十分伶俐地道:“若是有什么事,我立刻让双枝去叫您。”

俞嬷嬷满意地点头,快步出了暖阁。

含笑和窦昭上了热炕,见窦昭不哭也不闹,沉静得像个大人,她微微地笑,柔声问窦昭:“四小姐,我拍您睡觉可好?”

窦昭摇了摇头。

含笑的笑意越发的浓郁,道:“那我陪您翻绳可好?”

难道她很喜欢翻绳吗?

窦昭摇了摇头。

含笑笑道:“那您想干什么?”

“等……嬷嬷。”窦昭道。

含笑讶然地望着窦昭。

窦昭不理她,拉了个大迎枕过来,靠在上面发呆。

含笑失笑,帮窦昭搭了件薄被。

她是从父亲待母亲的态度中感觉到异样,俞嬷嬷是从什么地方看出了不对劲的呢?

还有什么事是她不知道的呢?

窦昭沉思着,眼皮子越来越重。

不行,得等到俞嬷嬷回来。

她要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还有妥娘,她到底是怎么人?

窦昭摇了摇头,强行将上眼皮和下眼皮分开。

可几息过后,眼皮又自有主张地垂了下去。

不能睡觉!

睡着了,说不定她就又回去了。

到时候她回到了紫藤花那个梦里去了怎么办?

“含笑,”窦昭使劲地睁着眼睛,“嬷嬷,找!”

“不行!”含笑轻轻地摆手,“我要在这里陪着您。”

“我,听话!”窦昭道。

含笑思忖半晌,见窦昭表情越来越坚定,犹豫道:“好吧,我去看看俞嬷嬷在干什么?”随后叫了双枝进来。

双枝是个脸儿圆圆的小姑娘,她不声不响地陪着窦昭。

不一会,含笑折了回来:“四小姐,俞嬷嬷和夫人去了老太爷那里。”

“哦!”窦昭让含笑去找俞嬷嬷。

含笑无论如何也不答应:“……被发现了,奴婢不死也要脱层皮。”

这倒也是。

窦昭是管过家的,知道这其中的厉害。

她只能等俞嬷嬷和母亲回来,恨自己为什么会被束手束脚,而不是像在另一个有紫藤花的梦里,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时间一点点地过去,母亲和俞嬷嬷还没有影子,窦昭的眼皮子粘在一起,再也分不开。

她陷入一阵甜甜的酣睡。

好像只有一瞬间,又好像有千万年,窦昭醒了过来。

她想也没想,就跳了起来。

有人在旁边喊着“四小姐”。

窦昭睁开眼睛,看见了双枝含笑的圆脸。

她长长地松了口气。

还在梦里。

她骤然间踏实了,问双枝:“含笑?嬷嬷?母亲?”

“含笑被俞嬷嬷叫去了。”双枝笑着帮窦昭穿衣裳,叫小丫鬟倒了热水进来。

暖阁里热闹起来。

窦昭这才发现天色已经大亮。

她眼睛微眯问双枝:“含笑,在哪里?”

双枝笑道:“在老太爷那里。”说着,眼角余光看见暖帘被撩了道缝,有人朝里张望。

她脸一沉,低声喝道:“是谁在暖帘外面,鬼鬼祟祟的?”

立刻有个小丫鬟去撩了暖帘。

暖帘后的人无所遁形,不安地绞着手指头:“我,我找四小姐……”然后虚张声势地大嚷道,“是四小姐让我帮她打听个人……”

窦昭循声望过去,看见了香草。

她心头微动,高声喊着“香草”。

双枝和小丫鬟满脸困惑,但还是放了香草进来。

香草得意地朝着双枝和小丫鬟扬了扬下巴,狗腿地跑到了窦昭面前,低声下气地道:“四小姐,您说的妥娘,我找到了。”她说完,语气微顿,眼神饱含着某种期翼地望着她。

窦昭微微地笑。

在济宁侯府,这样的丫鬟她见得多了。

为了能出人头地,只要能看到一丝希望,她们就会使出浑身解数地抓住。

她并不反感这样的人和这样的做法。

如果大家都安于现状,那生活还有什么奔头?

只不过香草的行事太过浮躁,把希望寄托于一个还不懂事的小孩子,少了审时度势深谋远虑。但她还是要感谢香草。要不然,她又怎么会有妥娘的消息?

窦昭对双枝道:“赏,香草!”

双枝拿不定主意。

做为主家,四小姐也太……年轻了些!

要不要先去请七奶奶示下呢?

她琢磨着,看见香草眼睛一亮,已曲膝向窦昭行礼道谢,之后凑到窦昭面前叽叽喳喳地道:“妥娘是后院浆洗房的小丫鬟,是七奶奶到大慈寺上香的时候捡回来的,我问遍了府里的人才找到她。您找她有什么事?要不要我帮您把她叫来?她很好说话的。在浆洗房,脏活、累活都抢着做,浆洗房的那些嫂子们都很喜欢她。我一打听,她们就带我找到了妥娘……”

窦昭恍然大悟。

能在母亲或是她身边当差的,都是窦府有头有脸的仆妇,她们又怎么会认识浆洗房的粗使丫鬟?反之,妥娘做为窦府的粗使丫鬟,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她并未参与,不过是事后听人说起而已。这也解释了妥娘的话为什么与事实不符……

她眼皮子一跳。

事实!

难道以她的心底,认为眼前发生的一切都是真实的不成?

那她又在哪里呢?

早先被她忽略的一些想法重新在脑海里旋转,让窦昭心惊肉跳,遍体生寒。

有个小丫鬟冲了进来。

“双枝姐姐,大事不好了。”她神色慌张,如临大敌,“鹤寿堂,闹起来了!”

窦昭心里一突。

双枝已急急地道:“出了什么事?”

“七爷在京都的时候被个女人迷住了,”她脸色发白,“要把那女人纳进门,还请了东府的三爷来说项。老太爷气得半死,拨剑要杀七爷呢!”

“啊!”屋里乱成了一团,“后来怎样了?”

“还好三爷没走,把老太爷给拦住了。”小丫鬟道,“可七爷铁了心要让那个女人进门,大冬天的,跪在雪地里求老太爷答应。结果七奶奶找了去,七爷就求七奶奶。把七奶奶气得半死,不仅没有答应,还哭闹着骂七老爷忘恩负义,连老太爷都插上不上嘴。三爷见了,让大福悄悄地把三奶奶请过来。”

“难怪含笑姐姐被俞嬷嬷叫去后就不见了影踪!”

“那女人难道比七奶奶长得还好看吗?”

“老太爷到底答应那女人进门了没有?”

“那家里岂不是又要多个主家了?”

丫鬟八七嘴八舌地议论着,没有谁注意窦昭。

窦昭泥塑般傻傻地坐在那里,无比震惊。

她自主持了济宁侯府的中馈、成了当家理事的人之后就一直很是困惑,三伯父作为窦家因管理庶务有方而备受窦氏子弟尊敬的长辈,怎么会隔三岔五地就去田庄探望妾室出身、和窦家人根本没有什么交集的祖母?

原来,他是去探望她的。

妥娘说,母亲是被迫自缢的。

做为帮着父亲说项的三伯母,他心里应该是充满了对她无法言明的愧疚,所以才会如此吧?

窦昭想到了三伯父看她的眼神。

总是慈爱中带着几分怜惜。

还有三伯父死后留下的遗嘱,要把他收藏的几幅前朝的名人字画都留给她。

那时候窦氏还没有分家,三伯父没有私产,留给亲生儿子窦繁昌、窦华昌兄弟的也不过是几方砚台和玉石。

她一直以为那是因为三伯父特别喜欢自己的缘故。

可见人看到的不一定是事实,听到的也不一定是事实,甚至是感受到的,也不一定是事实。

窦昭哑着声音道:“我要,妥娘!”



明天要上班了……~~~~(>_<)~~~~




窦昭目送六伯母离开,心里却想着五伯父请假的事。

五伯父是吏部侍郎,他请假,会向谁请?

当然是他的顶头上司、吏部尚书兼师座的曾贻芬了。

哈!

窦昭忍不住笑起来。

不知道王行宜听到这个消息,会不会赶回京都向同是他师座的曾贻芬解释一下为什么五伯父要请假?

妥娘看着窦昭莫明其妙地就笑了起来,诧异地喊了一声“小姐”。

“没事,没事。”窦昭笑得更欢快了,她摇着采菽的胳膊,“采菽,我要回家,我要见爹爹!”

“可六太太吩咐过了,等她回来再送您回府。”采菽很为难。

窦昭不管,一个劲地要回去。

她现在还是孩子,吵闹任性都是正常的。

采菽没有办法,只好叫了个小丫鬟去请纪氏示下。

纪氏在花厅。

她望了一眼坐在主位上的二太夫人,又望了一眼坐在自己对面的兰哥儿、大嫂和二嫂,心情有些微妙。

而二太太望着坐在自己对面的窦世枢、窦世样、三太太、窦世横和纪氏,却心中充满了愤怒。

说什么商量,老三、老五、老六这一母同胞的三兄弟早商量好了,她们这三房却是赶鸭子上架,之前根本不知道二太夫人把他们叫过来是为什么,怎么商量?

覆巢之下没有完卵,这个道理她是懂的,可就这样为被迫为西府收拾残局,她却怒意难消。如果她反对,以老五的心性,只怕早就有一大堆道理在那里等着她,她说得过老五吗?一个不慎,还可能给众人留下她趋利避害、不敢担当的印象,她是窦府的宗妇,以后在窦家还有什么威信可言?

二太太看了大太太一眼。

大太太脸色苍白,眼睛浮肿,表情却很平静。

这个做了十几年宗妇,现在又死了丈夫、孩子还小的孀居妇人有自己的打算。

叔伯兄弟里,老五窦世枢的前程最好,兰哥儿以后还要靠这位五叔帮衬,他们是万万不能和窦世枢翻脸的。

大爷在世时,在江南任官多年,他们颇有些积蓄,不说这些,就算东府分一半的财产给寿姑,其他的六房平分留下的一半,节省些,也足以够他们过两、三代人了,何必为了钱闹得不好看。

只要有人,还怕没有钱!

不过二房的儿子最多,如果自己提出来六房共摊,只怕二房会不答应。

好在她现在卸下了宗妇的责任,这些事也就不用自己出头了。

大太太紧紧地抿着嘴。

二太太怨念丛生。

早知这样,她当初就不应该听二太夫人的话跟着丈夫去任了。

为了让儿子们能好好读书,又怕背上个“不孝”的罪名,她把四个儿子全都留在了真定。如今除了长子窦文冒跟着老五在京都读书、历练,次子窦玉昌、三子窦秀昌还有从兄弟中排行第五的四子窦广昌则在家中族学里上学。文昌已过而立之年,却还只是个秀才;玉昌书读得虽好,但比起两个叔叔窦世横、窦世英却又差了很多;秀昌就不用说了,早早的成了亲,儿子倒是生了好几个,可读起书来还不如自己的儿子芝哥儿;广昌也就比秀昌强得一点点……

想到这些,她把心一横,笑道:“四弟怎么说?”

窦家的四老爷窦世杼在举人的功名上止步不前,前几年终于断了金榜提名的念头,经窦世枢的推荐,在就藩信阳的皇长子信阳王府上做了名长史,听说很得信阳王的喜欢,前两年举家搬到了信阳。

窦世枢听着,犹豫半晌,从衣袖中掏出封信来示意丫鬟递给二太太:“这是四哥给我的回信,我原先觉得有些不妥,所以没拿出来……”

二太太在心里把窦世枢骂了一百遍。

信阳离京都千里之遥,我口一开你就能拿出老四的信……你若不是早有预谋,我就一头撞死在这大厅里!

心里却明白,大势已去!

老四早就和老五串通一气……

她不用看信,已经知道信上都写了些什么。

但她还是忍不住打开了信。

果然,窦世杼不仅同意窦世枢对东府的财产分配,而且还建议寿姑的嫁妆由六家平摊。

二太太索性把信给了大太太。

大太太看着嘴角就流露出淡淡的笑意来。

二太太在心里暗暗叹了口气,就听见大太太笑道:“四叔倒和我想到一块去了。我看就照着四叔说的办好了。这并不是哪一家一房的事,这关系到五伯父的前程,窦家的兴衰。”

“我先前没把四哥的信拿出来,就是怕两位嫂嫂误会。”窦世枢听着忙笑道,“这件事认真说起来,都是我没有处理好,才会有今天的局面。两位嫂嫂的好意我心领了。这事既然是我决定的,就由我来担着吧?总不能把大家都拖下水。”

二太太还要说什么,二太夫人已笑道:“这件事,他先和我商量过,我也是同意的。你们就不要再争了,就这样决定了。”二太夫人拍了板,吩咐柳妈妈:“你去跟窦管事说一声,让他把西府的老太爷请过来,就说我有要紧事和他商量。”又对窦世榜道,“你一向管着两家的庶务,这几天就抽空把帐目整理整理,到时候赵家来人,也好商量着到底把哪些产业划到寿姑的名下。”

窦世榜忙站起身来恭谨地应“是”。

请纪氏示下的小丫鬟看了这等阵势,哪里还敢凑上前去,跑回去只说没办法奏到六太太跟前去。采菽只好不停地哄着窦昭。

正好柳嬷嬷出来传话,见状不由笑道:“这是怎么了?”

采菽忙把事情的经过告诉了柳妈妈。

柳嬷嬷是二太夫人贴身的老仆,就是窦世枢,也要给她几分面子。若是平时,她关心地问过几句也就算了,决不会把事揽到自己身上去的。可想到刚才花厅里发生的一切,以她对窦家五爷的了解,只要是窦五爷要做的事,就没有做不成的,西府的这位四小姐在她心目中的份量也就骤然间直线上升,到了一个让人不能不重视的地步。

她不禁笑道:“我奉了太夫人之命,正要请窦管事往西府走一趟。不如让窦管事送你们过去,你们给六太太留个口讯就是了。骨肉至亲,哪有不想念的?也不怪四小姐吵着非要回去不可。”

有了柳嬷嬷的话,采菽胆子也大起来,叮嘱了身边的小丫鬟几句,和妥娘一起陪着窦昭回了西府。

高升正指使着小厮在搬窦世英的箱笼。

见窦昭回来了,忙上前行礼。

窦昭问他:“我爹爹呢?”

高兴笑道:“七爷去了栖霞院。”

窦昭转身想走,略一思忖,让海棠陪着采菽,自己带着妥娘去了栖霞院。

远远的,她就看见了趾高气扬地站在院子里指使着丫鬟、婆子端茶倒水的庞氏。

窦昭绕道往窦世英的书房去。

栖霞院后院的角门,斜对着窦世英的书房。

角门虚掩着,无人看守。

她一路畅通无阻地进了栖霞院的后院。

栖霞院后院种着几株木兰,花开的时候,灿若霞锦,所以这院子才取名栖霞院。

窦昭在内室后面的暖阁里听父亲和王映雪说话。

“……我只是个平凡普通的男子,自私地想过得快活一点,想把从前的事都忘记,”说话的是父亲,“可每当我看到你的时候,我就会想起谷秋是怎么死的,心里像刀扎一样难受……映雪,我们都重新开始吧!”

王映雪愣住:“你,你这是什么意思?”

“映雪,难道你还不明白?”窦世英神色复杂地望着王映雪,喃喃地道,“如果我们在一起,除了名分,其他的,我什么也给不了你……”

暖阁里的窦昭气得咬牙切齿。

什么叫做重新开始?

什么叫除了名份,其他的什么也给不了?

一个女人,你愿意给她一个名份,还有什么比这更重要的!

她再也听不下去,气呼呼地从暖阁里出来,径直去了栖霞院的前院。

庞氏像壁虎似的,正趴在窗棂上偷听,她的丫鬟在一旁望风。

窦家的仆妇远远地站在庑下廊角,神色里都带着几分鄙夷。

窦昭静静地站在那里,似笑非笑地望着庞氏。

庞氏的丫鬟突然间发现了窦昭。

她脸涨得通红,不停地拉着庞氏的衣角:“二奶奶,二奶奶……”

“别吵!”庞氏不耐烦地道,“你一说话,我就听不见了!”

“不是,”那丫鬟在窦昭的目光中急得都快在哭出来,“是四小姐,窦家的四小姐过来了……”

“谁?”庞氏回头,一眼就看见了不远处的窦昭。

“哦,原来是四小姐啊!”她若无其事地拍了拍衣襟,整了整鬓角,笑道,“四小姐,您怎么来了?是谁陪您来的?”

前世今生,窦昭都佩服她的自说自话。

屋里的人听到动静却冲了出来。

“寿姑?”窦世英张口结舌地望着女儿,“你怎么过来了?你不是在你六伯母那里吗?谁带你过来的?”一面说,一面四处张望,看见妥娘,面色一沉,正要开口教训,窦昭已道:“是采菽陪我来的。”说着,转身就朝外走,“我等会还要跟着窦管事的车回去呢!”

这个地方,她一刻钟也不想呆了。

“你慢点!”窦世英在后面追着女儿,“我和你一起去给祖父问安……”

跟着出来的王映雪站在台阶上,看着窦氏父女的身影渐行渐远,慢慢地消失在自己的视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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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轮明亮的满月孤寂地挂在天空,皎洁的月光水银般地泻下,庭院里到处是斑驳的树影。

纪氏坐在临窗的炕头,望着睡着了的窦昭,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这孩子,长得可真漂亮!”说话间,顺手将垂落在窦昭腮边的几缕青丝拂在了窦昭的耳后。

从三爷窦世榜家出来,她又带着窦昭去给几个侄媳妇问安,回来的时候已是夜深人静,洗漱了一番,窦昭倒在床上就睡着了。

王嬷嬷正坐在床边给窦昭打扇,听了这话不由朝窦昭望去。

屋里没有点灯,月光下的窦昭粉妆玉琢,红红的小嘴微微翘着,流露出一丝笑意,好像做了什么美梦似的,让人看了立刻软到心底去。

“是啊!”王嬷嬷情不自禁地道,“七奶奶怎么就舍得丢下四小姐就这样去了!”

纪氏没有做声。

王嬷嬷继续道:“说来说去,都是王姨娘不好。明明是故交旧识,还要沾惹七爷,这让七奶奶的颜面往哪里搁啊?不怪七奶奶要走这条路。”

“她并不是因为脸面上过不去才自缢的。”纪氏听着,怅然地道,“是她把七叔看得太重了。就算不是王姨娘,换了别的女子,哪怕是个低贱的娼/妓,只要能得七叔的欢心,于她都是天崩地裂般的事,宁愿死也不愿意看到。却不曾想她这一走,孩子怎么办?扶养她长大的娘家兄弟怎么办?她这样,简直就是亲者痛仇者快,唉,我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如果她有个母亲帮她拿主意或是有个闺中蜜友说说话,事情也许不会走到这一步。‘丧妇长女不娶’,不是没有道理的。只苦了寿姑,以后怕是日子艰难!”

王嬷嬷不以为然:“不是说四小姐和济宁侯府的世子爷订了亲吗?”

“不过是口头说说罢了。”纪氏感慨道,“要是魏家真的想认了这门亲事,赵氏死的时候就不会只派了个管事来了。”

王嬷嬷有点替窦昭担心。

“我们还是别在背后议论这些事了。”纪氏道,“婆婆那边,散了没有?”

她早就发下话去,二太夫人那边一散,就立刻禀了她。

王嬷嬷忙起身道:“我去看看!”

纪氏颔首,接过王嬷嬷的扇子帮窦昭打着扇。

王嬷嬷探了消息回来:“说还没有散。”

纪氏眉头紧锁,显得有些忐忑不安。

王嬷嬷犹豫道:“可是……出了什么事?”

纪氏轻声道:“婆婆只怕正为七叔的婚事和西府的老太爷在争执!”

王嬷嬷愣住。

睡着的窦昭翻了个身。

纪氏轻轻地拍了拍窦昭,见她没什么动静,这才低声道:“曾阁老踢走了陈季舟,举荐了何文道,这说明什么?说明曾阁老已经在朝中站稳了脚跟。”她的声音冷静而理智,比洒落在窗台上的月光还要清冷,“曾阁老已过耳顺之年,身体、精力大不如前,最多能撑个五、六年。到时候谁来接曾阁老的手呢?”她语气微顿,“要是我猜得不错,王行宜应该已擢升至六部京官了。”

王嬷嬷想了好一会,脸色突变:“您是说,王姨娘,要扶正?”她声音都颤抖起来。

纪氏点了点头,表情严肃而冷峻:“我婆婆这个人,最是见机。这次西府的老太爷要头痛了。”

王嬷嬷呆了半晌脸上的震惊之色也没能消弥。

她喃喃地在那里自言自语道:“曾阁老被迫致仕后,曾阁老的门生都受了冷落,只有五老爷尚能自保。曾阁老起复之前,他们都依附在五老爷身边……现在王行宜起复了,如果只是个小小的县令也就不足为道,可半年之内升到了六部京官,那就是也很得曾阁老的器重了……五老爷再厉害,却没有王大人的名声,照这样下去,到时候不免要吃亏……要是把王姨娘扶正了,那王家就欠了窦家一个人情,王大人肯定不好意思跟五老爷争这个党首,说不定,还要帮着五老爷争党首……可王姨娘的人品太差了,这样的人就算能生儿子恐怕也教不好……那西府可就全毁了……老太爷无论如何也不会答应的……”她说着,猛地摇头,“不对,不对,连我都能想明白的事,太夫人和老太爷肯定也知道,太夫人凭什么说服老太爷答应把王姨娘扶正啊?”她想不明白。

“所以我才担心啊!”纪氏长长地吁了口气,目光落在了窦昭的身上,“我怕六爷好心办了坏事!”

王嬷嬷不解。

“现在西府那边的确有点乱,寿姑这孩子,小小年纪就没了母亲,我看着也心痛。”纪氏徐徐地道,“六爷让我照顾寿姑,我想也没想就答应了。原是件好事,可现在形势大变,如果太夫人以此为由,让我帮着教养西府的长孙……当年窦家的家产是平分的,后来又一起经营,七叔一个人就能得窦家一半的产业,有几个人能看着不动心?不要说王家的人了,就是窦家的人,说不定都要眼红。到时候我们可就里外不是人,家无宁日了!”

“那怎么办啊?”王嬷嬷急道,“若是真让您带西府的长子,那王姨娘是生母,总不能一年四季不让她看一眼吧?我只要一想到要和她这种卑鄙无耻的小人打交道,我心里就腻味。何况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生的儿子会打洞,她能养出什么样的好东西来!可别到时候把我们家的蕙哥儿和芷哥儿带坏就糟糕了。六太太,要是太夫人跟您说这件事,您可千万不能答应啊!就是四小姐,”她朝窦昭望去,“我看也不能留——您就说天气太热,身子骨不舒服,把她送到太夫人那里,谁愿意带谁带去,反正也不会少了她的吃穿。”

蕙哥儿和芷哥儿是六房的长子和次子。

“这种话以后不要再说了!”纪氏不悦道,“她又不是小猫小狗,喜欢的时候就养着,不喜欢的时候就随便丢在哪。她可是个活生生的孩子!”

“可是……”王嬷嬷踌躇道。

“这也只是我的猜测而已。”纪氏打断了她的话,道,“就算我猜对了,这件事也不是能一蹴而就的——诸家的婚事要给个交待吧?赵家舅爷那里要讨个同意书吧?王行宜那里要想办法让他领情吧?”

“也是哦!”王嬷嬷情绪慢慢平静下来,“不说别的,诸家在真定县也是有头有脸的人家,窦家不说出个三六九来,诸家断然不会同意退亲的。”

“你恰恰说错了。”纪氏笑道,“这三件事里,最容易,最简单的是和诸家的婚事。你想想,先前诸家不知道从哪里听到消息,说七叔和小妾之间有些事没有理顺,三嫂找了那么多人说项,诸家就是不同意五月里成亲,可见诸家是心疼女儿的人家。若是知道王家闹得这样凶,定然舍不得让捧在手心里长大的娇娇女儿受这样的罪,不用窦家去提,诸家就会主动退亲的。”她说着,喝了口茶,“最难的却是让赵家舅爷同意把王姨娘扶正。”她的声音低了下去,“赵家舅爷此时只怕恨死了窦家,要不是顾忌着寿姑,只怕杀了窦世英的心都有。窦家不去求那扶正的同意书则罢,若是去求,肯定是求不到的。求不到不说,恐怕还会趁机弄些让窦家脸上无光的事出来。”

“那老太爷有什么伤脑筋的?”王嬷嬷笑道,“到时候只说赵家舅爷不答应将王姨娘扶正,另行再娶就是了。太夫人难道还能逼着赵家舅爷写同意书不成?”

“说不定这正中了太夫人的下怀!”纪氏说着,目光再次落在了窦昭的身上,“太夫人不能逼着赵家舅爷写同意书,却能让赵家舅爷在西北永远不能挪窝。山高水长,除非赵家舅爷不做官回来和窦家打官司,否则有窦家撑腰,王姨娘就光明正大地能顶着继室的名头生儿育女。可如果赵家舅爷辞官回来和窦家打官司……一个没有了官身的人,你说,他能打得赢窦家吗?不仅打不赢,多半还会倾家荡产,一贫如洗。就算是子孙聪明,也无力再供养其读书入仕……”

王嬷嬷打了个寒颤:“太夫人,这也太,太狠了点吧!”

“这未必就全是太夫人的主意,”纪氏透着气,“我们家这位五伯,说话总喜欢说一半,留一半。”

王嬷嬷同情起窦昭来:“手心手背都是肉。还好四小姐不懂事,不必夹在中间左右为难。”

“你以为寿姑有好日子过啊!”纪氏爱怜地摸了摸窦昭的头,“你如果是寿姑,如果有一天,有人告诉你,王姨娘是害死赵氏的凶手,你会怎么做?”

“我肯定是要为生母讨个公道的。”王嬷嬷想也没想地道。

“就是。”纪氏的声音幽长而低沉,仿佛把旧胡琴,悲凉而苍茫,“赵家舅爷不写同意书,就这样和窦家对峙着。若是王行宜一心一意追随五伯则罢,若是王行宜三心二意,等寿姑长大了,窦家只要告诉寿姑真相,寿姑若是嫁得金龟婿,说服夫婿帮她出头,一纸状书告到官府,王姨娘名不正言不顺,立刻可以把她从云端打落泥沼;若是寿姑嫁了个平凡普通的人家,窦家这么多子弟,总有人会站在寿姑那边吧?一样可以让王姨娘由妻成妾……寿姑递了这纸状书,七叔一个‘以妾为妻’的罪名逃不了。不递这纸状书,寿姑只怕是意难平……果真到了那一步,王家是锥心之痛,窦家是疥癣之症,别人只会说窦家顾及同僚的情面,王家却是养女不教……再说了,七老爷毕竟不是东窦的人……”

“我们老太爷怎么把您嫁到了这样一户人家!”王嬷嬷脸色发白,炎炎夏季,她竟然觉得骨子里都凉飕飕的,“我们纪家可没有这样的事。”

“哪家高门大户不是外面看着繁华似锦,里面千疮百孔?”纪氏道,“你不过是不知道纪家的事罢了。”

王嬷嬷默然。

有小丫鬟禀道:“六爷回来了!”

纪氏朝王嬷嬷使了个眼色:“千万不要在六爷面前透了口风,让他高高兴兴地去乡试了再说。”

“老奴省得。”王嬷嬷沉声道,跟着纪氏出了门。

内室悄无声息,安宁静谧。

月光照在窦昭的脸上,眼角的水珠如滚落在昙花花瓣上的夜露,晶莹剔透,如梦似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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邬善道:“我端午节时随着母亲去京都探望父亲,想着有些日子没见着你们,这不,一回来就跑到你们家来串门了。”然后又道,“六叔父如今在刑部观政,端午节的时候还一起吃了粽子。”

窦世横也考取了庶吉士。

窦德昌忙道:“我爹爹可好?”

“挺好的。”邬善笑道,“我瞧着好像比在家的时候还胖了点。”说完,眼珠子一转,表情狡黠道:“我还有件好事要告诉你们……”尾音拖得长长的,卖着关子。

窦德昌不理他。

窦政昌却笑道:“什么好事?莫非是你要去京都?”

“这怎算好事!”邬善不以为然地道,“我现在在家里不知道多逍遥快活,若是到了爹爹的眼皮子底下,每天不练五千个大字休想搁笔。”

庞寄修咂舌:“这么多!”

邬善这才笑道:“从明天起,我也要到你们窦氏族学来读书了!”

窦政昌几个愣了愣才反应过来。

“你怎么突然要到我们家来读书?”窦德昌奇道,“伯母舍得你离家吗?”

邬善的母亲是续弦。邬松年嫡妻早逝,没有孩子,邬松年考中了进士才续娶了邬善的母亲毕氏。毕氏也是官宦人家出生,年轻的时候发誓非举人不嫁。出阁时已二十有三,又过了三年才生下邬善,因而对两个孩子格外的疼爱,为了让邬善能跟着自家的举人伯伯读书,宁愿留在家乡也不愿意跟着邬松年去京都任上。

“家父有腿疾,”邬善道,“现在年纪大了,走路都有些不便。母亲很担心,想去京都照顾父亲,又放心不下我。正好端午节的时候在五叔父家遇到了六叔父,六叔父说若是父亲放心,可以让我跟着你们一起读书,由六婶婶照顾。父亲和母亲都觉得好,五叔父又写了封信给太夫人。这次母亲来,就是送我来读书的。”

他们这才知道邬太太也来了。

“这敢情好,这敢情好。”窦政昌笑呵呵地笑道。

窦德昌却一把搂住了邬善的脖子:“你这家伙,终于落到我的地盘了!”

邬善哈哈地笑,拱手作揖,佯作出求饶的样子:“大侠,手下留情!”

大家哄堂大笑。

窦启俊和胞弟窦启泰一前一后地走了进来。

“这是干什么呢的?”两人笑道。

庞寄修忙将邬善要在窦氏族学读书的事说了。

窦启俊和窦启泰闹着要邬善请客。

邬善大手一挥:“今天见者有份。”

庞寄修家是开茶楼的,傍上了王家之后,又开起了酒楼、当铺。他自幼在这些地方厮混,家里又养了群闲帮,吃喝玩乐他最拿手。闻言立刻道:“就去景福春,他们那里每到夏季就会做河鲜冰碗,莲子、藕、菱角、鲜鸡头米都是自家河塘里种的,普通的鸡头,都是等老了才采来挑担下街吆喝着卖,卖不完往药铺一送,刚刚壮粒的鸡头,不但不出份量,药铺也不收,所以谁也舍不得采,景福春冰碗里的鸡头却是越嫩越好,不惜工本,煮出来是浅黄色,再配上鲜核桃仁、鲜杏仁、鲜榛子,底下用嫩荷叶一托,红是红,白是白,绿是绿,不要说吃了,看着就让人心畅神怡……”

炎炎夏日,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几个人已经开始流口水。

窦启泰忙道:“我去叫了四哥来。”

启字辈里,窦启俊行五,窦启泰行六,行四的是窦启光,窦玉昌的次子,邬善是他的表叔。

按血脉,邬善与窦永光是最亲的。邬善请客,怎么能少得了他?

窦政昌去禀了太夫人。

毕氏是个白净丰腴的妇人,面如银盘,笑起来非常和善。

她有些担心。

二太夫人笑道:“不要紧,有芝哥儿跟着,又在真定县,不会有什么事的。”

窦启俊去年中了秀才。

毕氏心下稍安。

二太夫人让管事安排了几个老实可靠的家丁陪着窦政昌等人去了景福春。

景福春的掌柜见是窦家的人,忙将最好的雅间让了出来,亲自在一旁介绍菜单,又有庞寄修插科打诨,气氛活跃得很。

上河鲜冰碗的时候邬善道:“我们明天去田庄看四妹妹吧/?”

雅间里的嘈杂戛然而止,众人的目光都落在了他的身上。

邬善目光闪了闪,疾声道:“这么热的天,听说崔姨奶奶的田庄上什么都有,我们借口去看四妹妹,到田庄去钓鱼、泅水、吃新鲜的荷叶饭……多有意思啊!总好过这样天天被关在家里。”

庞寄修的心砰砰乱跳,就听见窦德昌咧了嘴笑:“好主意!我们去崔姨奶奶那里泅水去。”

窦启光除了读书,哪里也不去。今天要不是邬善请客,他肯定不会来。

望着外头刺目的阳光,连他都心动了,何况是其他人。

“那就这么决定了。”窦启俊道,“你们谁去禀了太夫人,反正我是不能去说的,我去说,这事准得黄。”

众人忍俊不禁。

“我也不能去说。”邬善道,“我母亲还要在窦家住好几天。”

“那我去说吧!”窦启光踌躇道,“就怕太夫人不答应。”

“四哥是老实人。”窦启泰嘻笑道,“四哥要去说,太夫人肯定会答应。”

果不其然,窦启泰一说,太夫人立刻应了。

一群人浩浩荡荡地去了田庄。

窦昭正伏在案上给祖母画新式的鞋样子,听到动静,所有的人都吓了一大跳。

崔姨奶奶拦了众人:“不许下河,就在院子里歇歇,我让人给你们做荷叶饭吃。”

几个小子谁坐得住啊,扑腾扑腾地就要下河。

眼看着拦不住了,窦昭把跟过来的随从叫了进来:“你们都去河边上守着,每隔几步站一个人。”又叫了红姑,“去村里找几个善泅的守在河边,一天给一两银子的工钱,若是几个爷都平安无事,完了每人再赏二两银子,若是有人溺水,救一个人给二十两银子。”

红姑立刻去村里找了几个身强体健的汉子。

窦政昌几个见有人守在旁边,玩得更加肆无忌惮。

庞寄修瞅了个空悄悄上了岸,只说是累了,要到屋里去讨口水喝。

那些家丁自然不会防备。

庞寄修见院子里静悄悄的,正寻思着是直接进屋还是站在槅扇大开的窗棂前喊一声——他知道怎样和那些倚门卖笑的欢场女子打交道,却不知道怎样让一个只有十岁的女童对他倾心,特别是这个女童身价不菲,不论是家势还是金钱他在她面前都没有任何的优势的时候。

敞开的窗棂里突然传来说话的声音:“……我妹妹最喜欢,我想四妹妹肯定也会喜欢,就让随身的小厮也买了一瓶。你闻闻好不好闻?”

庞寄修忙蹑手蹑脚地靠了过去。

只见炕几上放着个鸡蛋大小的琉璃瓶子,鎏金的瓶盖,琥珀色的瓶身,华丽中透着奢侈。

他骇然。

这可是西洋的香露!

他忙朝里张望。

看见了邬善那张还带着几分童稚的笑脸。

他/妈/的,他这才几岁,就知道打女人的主意了!

难怪他要来崔姨奶奶的田庄玩!

庞寄修腹诽着,就听见窦昭道:“多谢邬四哥了,这香露很好闻。”然后落落大方地收下了香露,问起邬善去京都的情形。

“京都不愧是天子脚下,京畿重地,不仅人烟繁阜,物华天宝,而且街道宽敞,能并行四辆马车……”邬善兴奋地向窦昭讲着京都,窦昭微笑地坐在那里安静地听着,思绪却飞得老远。

明年夏天的时候最好能找个借口把祖母接到窦家去住些日子,这样祖母就不用大清早地起来给瓜秧浇水了,也许就可以避免猝然而亡。

这次来田庄就把甘露和素绢带回东府吧!

还要去看看妥娘,听说她和崔四过得很好,崔家的人也很喜欢这个老实本份的媳妇,她现在已经在崔家站稳了脚根……

外面突然传来一阵喧哗。

窦昭惦记着河里的那群人,忙从窗棂里伸了脑袋喊着红姑:“出了什么事?”

红姑一手拿着刀,一手提着鸡,从厨房里走了出来,急急地道:“我去看看。”

窦昭催着邬善:“你也快去看看吧!”

邬善“哦”了一声,跑了出去。

过了大约半个时辰,红姑回来了。

“小姐,还好您让我找了几个善泅的汉子站在河边,”她的脸色有些苍白,心有余悸地道,“光少爷不会泅水,和泰少爷打闹的时候脚一滑,溜到水里去了……要不是河边的人眼疾手快,光少爷差点起不来。”

窦昭吁了口气,由衷地道:“希望他们有了这个教训能不再来泅水了。”

红姑迭声应是。

一群人乘兴而来,败兴而归。

草草地在田庄里用了晚膳就回了窦府。

晚上祖母指着炕桌上的玫瑰香露问:“这是哪里来的?”

“邬家四哥送的。”窦昭坦然地道,“说是去了京都,带回来的礼品。”

祖母拿在手里观看了好一会,一言不发地放在了原处,径直去歇了。

过了两天,窦启俊来拜访窦昭:“多亏那天四姑姑安排了人手,否则肯定会出事。”

他虽是晚辈,年龄却是最大的,又是里面唯一有功名的人,如果出了什么事,他的责任将是最大的。

“不过是小心行事罢了。”窦昭笑道,“你不必放在心上。”

窦启俊还是郑重地向窦昭道了谢。

又过了几天,邬善和窦启光来向窦昭道谢:“这件事是我提议的,要是老四有个三长两短,我可怎么见堂姐!”

窦昭只好又谦逊了一番。

邬善打着道谢的旗号又来了几次。

祖母每次都留他吃饭,细细地问他家里的事。有一次,窦昭还听见红姑跟祖母道:“毕氏是有大志向的人,待人温煦有礼,十分的宽和……”

觉察到祖母的意图,窦昭有些啼笑皆非。



我每天急着赶文,吱公的姑妈说,你这像是在搞双抢。我觉得她形容得既朴实又形象……O(∩_∩)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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