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婚四十年,丈夫依然提倡AA制。
他买了沙发套,我就必须买全套真皮沙发。
只因为我多洗了两分钟热水澡,就被赶出家门,在寒风里冻晕过去。
为了给孙子买房,他特意帮我找了一户女主人家做保姆,可是我却在丈夫的手机里看到了她的照片。
1.你长眼睛了嘛?
知道这个水有多烫嘛?
女雇主一脚踹翻了洗脚盆,洗脚水尽数泼在我的脸上,我整个身子往后仰,卡擦一声,我疼的面目扭曲,骨头仿佛错了位。
零下三度的天气,我只穿着单薄的长袖,所谓的“烫”水是刚刚从冰箱里拿出来的,倒在我的身上,冰凉刺骨。
真没用。
陈安怡捂着嘴笑的花枝乱颤,仿佛还不够尽兴,她又拿起手边的茶水壶,去,倒点开水来。
我忍着怒意,艰难起身接过水壶,两手交错,瓷器摔的四分五裂。
碎片狠狠扎在我的脚尖,开水泼了一地。
陈安怡六十来岁的年纪,却像一个小孩一样开怀大笑。
从我来这第一天干活,她就各种借口磋磨我,现在寒冬腊月,她却要求我在家穿白色长袖,避免污染他们的东西。
自己裹的像个棉球,空调开成制冷。
不允许用拖把拖地,要用牙刷扫清每一个角落。
偶尔她会收留一些流浪汉,把散发着恶臭的衣服丢给我手洗,我在阳台晒衣服,她立刻“不小心”关门,任凭我被寒风冷雨击打。
我几次想要离开,都被她以扣工资的名义威胁,而我的丈夫江之洲也总是一副失望至极的表情。
迫使我继续回到这里。
丑东西,真不禁逗。
陈安怡笑累了,拿脚顶了顶我的头,舔一下,一百块。
难以言说的酸味扑面而来,她像是忘记了自己有脚气,执意要我舔几口。
长久以来压抑的怒火喷涌而出,我抓住她的脚,她一副已经猜到的样子,轻蔑的横嘴。
我用力一拽,陈安怡的头磕在沙发上,清脆的骨头错位声。
老娘我不伺候了,今天都别想好过。
我抓紧她的头发正要往厕所走去,一道男声打断。
沈明熙,你在做什么?
2.我下意识松开了手,江之舟快步靠近,脸上的怒火呼之欲出。
脸上皱纹因为愤怒扭曲,不等我开口说话,凌厉的巴掌精准的落在我的脸上,嘴里的牙齿本就不牢固,他的力度过大,我居然感受到了牙齿的松动。
你凭什么打我?
虽然我们是一般大的年纪,陈安怡的头发却染了一头粉色,配上保养较好的面容,她娇羞的窝在江之洲的怀里,委屈巴巴。
你老婆好凶啊,跟个母老虎一样。
我的腰好疼。
而平日里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江之洲眉头紧锁,轻飘飘的瞥我一眼。
怀里的女人发出痛呼声,他立刻抱起她,急匆匆的就要往外跑。
这副心急的样子瞧的我一愣,三十年前我也见过这样。
如果她出了事,沈明熙,你也别想好过。
看着他们离去,我呆站在原地,任由脚板的血渗进地毯。
回到家时,小孙子急急忙忙跑过来,对着我身后探头探脑,我不禁觉得好笑。
阳阳,你在找什么?
五岁的小孩撇撇嘴,嫌弃的甩开我的手。
怎么是你回来了?
爷爷呢?
想起江之洲和陈安怡,我心里疑惑更重。
当着孩子的面,我说不出真相。
安慰似的想要抱抱孙子,他猛的推开我,上午闪到的腰这下彻底动不了。
我痛苦的跌坐在地上,老太婆,你别装死啊,我可没做什么啊?
眉头一皱,我不忍和孩子追究,只叫他拨打120电话。
他眼睛一亮,从我口袋里掏出手机。
迅速跑到主卧里,兴奋的跳脚。
我才不救呢,你死了正好,安怡奶奶就可以到家里来了。
痛意阵阵袭来,我没太听清他说什么,只见他拨打电话,和对面似乎兴奋的聊什么。
眼前一黑,昏了过去。
3.你醒了?
你怎么搞得?
把自己弄成这个样子?
隔壁邻居王兰花打趣着我,还好我去得早,不然你真是完蛋了。
她正好去我家找我去买菜,一进门就看见我躺在地上昏迷不醒,而我的小孙子却拿着我的电话聊天,要打120时,阳阳急得跳脚。
不允许王兰花救我,心里寒意浸满,阳阳怎么会这样?
孩子呢?
他啊,也跟来了医院,一下车就急匆匆的去了其他病房。
我心里一着急,撤掉针管就要起身去找。
护士立刻过来拦住我,责怪我鲁莽行事。
得知我是找孩子,说是已经被一对老夫妻带走,现在最要紧的是我的腰,急需手术。
王兰花立刻给江之洲打电话,却被多次挂断,好不容易接通,得知是我做手术,随便她,这个钱我是一分不会出的。
虽然早就知道答案,但是我还是忍不住悲伤。
王兰花在一旁咒骂他的狠心,你家那口子这么多年怎么真用AA制?
和江之洲结婚的时候,他就一直奉行AA制,新房是我家全款买的,装修是我出的,他购置了大量的布料,要求我做床单沙发套,并且时刻谨记AA制,我也要买沙发和床。
他说,是我强要嫁给他,那么钱也应该是我出。
而我恋爱脑上头,一口答应。
工资各管各的,我管家庭开销,他负责男人在外的工作支出。
看我一直不说话,王兰花也不好再吐槽。
在医院休息了一个月,江之洲却没有出现一面,阳阳也没有打一个电话。
向陈安怡讨要工资,她在那头破口大骂,你害我进医院,还有脸找我要钱?
你的工资全部扣光了,你老公同意了,敢来闹,我就报警抓你。
我气得浑身发抖,陈安怡比我想象的更不要脸。
所有的通话方式都被她拉黑,我没有任何方式找她要回钱。
马上要动手术,可是江之洲的电话却彻底打不通。
我刚走出病房门,就听见熟悉的声音,回头一看。
陈安怡被众星捧月般围在中间,旁边是我的丈夫和小孙子,4.他们三个人言笑晏晏,小孙子在陈安怡面前活蹦乱跳,讨她笑脸。
路过的护士还在讨论八卦,说是有一对老夫妻来医院,女人并没有任何大碍,可男人执意要求住院,这份心疼感动了不少护士。
联想起江之洲和陈安怡,心里的预感警告我不能继续往下想了。
安怡奶奶,你什么时候成为我真正的奶奶啊?
我都受够了那个老太婆了。
阳阳抱着陈安怡的大腿撒娇,江之洲避开了他的触碰,冷声呵斥了几句。
女人不满的嗔怒,他无奈一笑。
三个人仿佛是一家人,格外刺眼。
王兰花看到这一幕火冒三丈,推开房门进去,你们爷孙两怎么回事?
明熙还在病床上,你们陪着这个不伦不类的女人做什么?
三个人看到了我,立刻护住了病床上的陈安怡。
你来这里做什么?
我还没找你算账,你还敢找上门?
我靠,你怎么还没死?
居然被救活了?
一人一句,狠狠插进我心脏。
你知道这个女人对我做了什么嘛?
算了,我不计较了,阿洲你回去吧,你老婆比我更需要帮助。
听闻陈安怡落寞的话,江之洲原本肃穆的脸色更为凝重,阳阳铆足了劲向我飞奔过来。
我打死你这个老太婆,不许你欺负安怡奶奶。
他被王兰花拦住,痛快的给了几个耳光。
我的世界没有了声音,只有眼前三人和睦相处的画面。
两眼一黑,身体失去了支撑。
醒来身边只有王兰花,再去病房并没有看见陈安怡。
我以为一切都只是我的一场噩梦。
出院那天,我期待着有人来接我,可最后是王兰花匆匆赶来,看着我脸色一言难尽,欲言又止。
家里灯火通明,多了一双陌生的女鞋,我走进去,陈安怡粉头发又染成了红色,娇俏的晃着嘴里的草莓。
江之洲穿着围裙,无奈一笑,俯身去碰,咫尺距离。
5.老太婆,你怎么回来了?
阳阳拿着手机,不可置信,下意识收起了桌上的汉堡可乐。
餐桌上满汉全席,却只有两个人的碗。
所以在医院发生的一切都是真的,不是一场噩梦。
她为什么会在我们家?
江之洲立刻护住陈安怡,警惕的盯着我的动作。
你把人家害进了医院,还有脸说?
现在安怡没办法自理,我这是替你赎罪。
想起刚刚一幕,这是拿嘴替我赎罪呢?
明明是她自作自受,还能怪到我头上?
我还顺便买了些黄金首饰钻石什么的,这个你必须报销。
生怕我反悔一样,江之洲自顾自的寻找我的手机。
人都是半截快入土的人,再看不出不对劲,我就是个大傻子。
你自己给她买的,凭什么要我报销?
你不要无理取闹,这是你欠安怡的,我是不会替你还的。
AA,AA,我这一辈子都在和他AA,他给别的女人买东西要我报销,这样无理的要求我也是头一回见。
目光落在他的围裙上,我忍不住苦笑,原来你会做饭啊。
似乎是意识到不对,他有些尴尬的抿嘴。
江之洲说男人就应该顶天立地干大事业,家里这些小事都是女人干的。
所以他从未下过厨,原来不是不会,只是不能是为了我。
好了,你们不要为了我吵架,我原谅她了,我过几天就搬走好吧。
陈安怡的话听着带几分赌气,阳阳立刻跑上前,推搡着我,你走,你回去医院,我们都不想看见你。
我紧抿着唇,身体微微颤抖,江之洲叹了一口气,像是做出了巨大让步,安怡现在没有人自理,你保姆的职责还没有履行完,你就照顾到她痊愈。
主卧我已经让出来了,你就去楼梯口睡吧。
他所说的楼梯口,是当初专门用来堆放东西的杂物间。
十来岁的孩子都无法伸直身体。
我气笑了,主卧让给陈安怡,听着这么耳熟。
当初江之洲接我上下班的时候,就和陈安怡聊过,让她搬到我们家,这样我也好照顾。
被我当场拒绝,当时江之洲的脸色十分难看,事后几天没有搭理我。
我没有应和,看着阳阳藏起来的汉堡,你就让孩子吃这些嘛?
江之洲脸色僵硬,似乎想起了什么,没有反驳。
陈安怡立刻站出来,我也是不知道,小孩子想吃偶尔吃一回也没有关系。
阳阳激动的抱住陈安怡,转而怨毒的瞪我。
就是,你什么东西也配管我?
我不过是一个月没回来,这爷孙两怎么就和陈安怡关系这么好了?
6.王兰花见形势不对,溜之大吉。
陈安怡不好意思的笑笑,语气里却是十足的炫耀,对不起哈,我们不知道你回来,没做你的饭,要不你吃我这碗。
她那副割肉不舍的表情引起了男人的心疼。
不行,你的胃不好,这是我特意为你做的。
沈明熙,你要是想吃,就出去吃。
两个人同仇敌忾的样子倒真像是一对。
我气笑了,看着桌上的菜,一口气全部挥落。
这里是我家,你们都给我滚出去。
陈安怡被吓得大叫,沈明熙,你别太过分了。
滚。
他还想说什么,被女人拦住,阳阳也吓得不敢说话,抓紧了陈安怡的衣服不肯松手。
安安静静的吃完一顿饭后,陈安怡躺在沙发上,位置也不是江之洲强调的界限,阳阳正殷切的给她喂水果,捶腿捏肩。
快过来,我给你换药。
江之洲拿着医药箱,看到我眉头紧皱,你怎么还不去洗碗洗衣服?
这么点小事都做不好嘛。
他小心翼翼的捧起陈安怡的手,手指上肉眼不可见的伤口。
大概是已经愈合了。
她挑衅的朝我笑笑,这个位置是我的。
你有病吧?
有病就去治,安怡被你害成了这样,你还在纠结这个位置?
我恍然想起当初江之洲因为沙发的范围和我争吵。
过去一点,这里不是你的位置。
玻璃杯嘭的砸在我的头上,顾不上额头的血,我急忙起身,下意识将沙发铺平。
江之洲冷漠的嗤声,拿起戒尺重新划定了范围。
我要说多少遍?
一人一半,别越界。
我看着那仅能容下一个人的位置,小声反驳,这也是我买的。
气氛安静的落针可闻,什么你买的?
AA制,这沙发也有我一份。
江之洲冷冷的瞥了一眼,我立马住嘴,安静的坐回自己的位置。
他会因为我多洗了两分钟热水澡,骂我不知工作辛苦。
把衣裳单薄的我赶到门外吹一夜冷风。
可家里所有的开销都是我一个人支出。
结婚至今,我没有看到过他一分工资。
你不过就是买了个沙发套,算哪门子的AA?
我气不打一出来,出声反驳。
江之洲身体一顿,似乎是没有料到我会顶嘴。
忙完手里的事后,没有回应我。
又是这样,但凡他生了我气,就会冷战,逼我去道歉,他再低下高贵的头颅原谅我的无知。
走吧,我们一起去散步吧。
江之洲握住陈安怡的手,略过我,阳阳似乎很满意我的吃瘪,朝我做鬼脸。
表达我刚刚不允许他玩手机的不满。
两人手牵着手,带着阳阳准备出去,陈安怡突然出声,7.这样不好吧?
明熙还在这呢?
有什么不好?
她不做家务谁做?
我不要这个老太婆,我只想和漂亮的安怡奶奶在一起有面子。
三个人你一言我一语,把我贬低到了尘埃里。
怪不得王兰花当时欲言又止,眼神可怜。
我躺在医院孤苦伶仃时,他们三个人其乐融融,在小区里不避嫌的散步。
即便他们就在医院,也不愿意多走一步看一下我。
失望渐渐弥漫,平时的我也会揽下所有的家务,劝诫他们出去溜达溜达。
可不代表我就没有脾气。
贱人配狗,天长地久。
三个人一愣,没听清我说什么,医院里整整一个月,他们两个没有出现,却忙着陪“受伤”的陈安怡。
我忍不住怒火,一个接着一个耳光扇的陈安怡惊叫,一脚踹到她的肚子。
江之洲反应不及,就看见陈安怡在他眼前飞了出去,阳阳立刻咬住我的大腿,我的巴掌停在空中,儿子儿媳意外去世,阳阳只能被迫早产。
身体弱,任何风吹草动,都能让他陷入病危。
三天两头跑一次医院,彻夜不眠。
是我辞去了工作,一手带大了尚不知事的阳阳,出生早,很多营养他消化不了,我只能严格控制。
不允许他过度玩手机,伤了脆弱的身体。
那时候的他抱着我哇哇大哭,说这辈子最爱的就是奶奶。
可这些都变成了他刺向我的刀,道歉,我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江之洲紧紧卡住我的脖子,我喘不上气,也坚决不退让一分。
阳阳对我拳打脚踢,拽着我的白发散落一地,刚刚做的手术,大腿处传来一阵一阵的疼痛。
大概是见我没了反应,两个人居高临下的看着我,沈明熙,我真没想到你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你不道歉,我立刻把你驱赶出门,你也不想老了还丢脸吧。
多恶毒的威胁啊,江之洲的语气太过自然,我都差点忘了这栋房子的主人是谁。
房产证是我的,带着你的老小三滚出我家。
一个吃软饭的东西也配说话,真是让人笑掉大牙。
憋屈了这么多年,我再也没有立场需要顾及他的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