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玉珠,这个月新来的技术员,高挑漂亮,工作时总是心不在焉,喜欢偷偷看时尚杂志。
但就连陈建国都只能恨恨地没收她的杂志,却对她本人无法说出任何一句批评的话。
毕竟从车间望去,正在建设的那座与工厂破旧厂房格格不入的新厂房正是李玉珠父亲投资的。
厂里的人常开玩笑,说我们上班如上刑,李玉珠上班如巡视工地,领导只能私下里骂她,却不敢当面对她指手画脚。
厂里的人都认为是我告密导致李玉珠受到处罚,我以为她也这么想,毕竟她看人的眼神总是冷冰冰的,看我更是如此。
但我怎么也没想到,在这种让我无地自容的时刻,她竟然是唯一挺身而出的人。
“被蛇吓到了而已,有什么好笑的,你们看到蛇难道就敢摸了?”
李玉珠的话让车间瞬间安静下来,就连车间主任也被噎得说不出话。
站在我身后的王喜乐小声说:“李玉珠,你怎么能这么说大家呢,大家没有恶意的。”
“蠢货,就你话多。”
李玉珠盯着王喜乐,面无表情地说道。
王喜乐大概还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顿时脸色发白,显得楚楚可怜。
李玉珠没理她,低头瞥我一眼,“还不起来?
地上坐着舒服?”
我赶紧站起来,一时间甚至忘了对蛇的恐惧。
李玉珠一把将小蛇扔到王喜乐怀里,王喜乐发出尖锐的叫声,周围的工人忙不迭地站起来,手忙脚乱地逃跑。
李玉珠冷笑一声,这才悠哉悠哉地走回工位。
车间主任终于回过神来,看样子想说几句,却又不知从何说起,最后只能咬牙切齿地吐出两个字。
“干活!”
整个上午都在诡异的气氛中度过,不出所料,下午上工前我被叫到了厂长办公室。
陈建国仿佛没看见我脸上午饭时留下的红肿,只冷眼盯着我。
“说吧,你又闯什么祸了?”
“你怎么不问问他遇到了什么事?”
李玉珠抱着资料出现在办公室门口。
陈建国深吸一口气,声音低沉。
“李玉珠,这事跟你没关系,出去。”
“在车间骂人的是我,恐吓同事的也是我,怎么就跟我没关系了?
我这不是来自首的吗?”
听到自首两个字,即便知道即将面对暴风骤雨,我竟也忍不住想笑。
难怪李玉珠平时不爱说话,大概是怕一开口就得罪人。
陈建国作为受害者之一,显然也被气得不轻。
“你既然知错,为什么不改?”
“陈炀的工位被人放了蛇,你连问都不问,只顾着把他叫来训斥,我只是做了一件正义的事情,凭什么要改?”
我没想到李玉珠竟然又一次帮了我,更没想到陈建国想都不想就回答她。
“那也是陈炀自己的问题,苍蝇不叮无缝的蛋,怎么东西偏偏就出现在他的工位上,没在别人工位上?
一定是他有地方做的不对,得罪了人!”
听完这句话,我心脏砰砰直跳,胸口生疼。
哈哈,这就是我的亲生父亲。
我在书上看过一句话,父爱如山,厚重而沉默。
陈建国就像是一座压在我身上的大山,时时让我精疲力尽。
就在我难受得连呼吸都不顺畅时,李玉珠发出一声冷笑。
“我真怀疑你是不是个合格的父亲,苍蝇不叮无缝的蛋?
你是苍蝇吗你知道的那么清楚?”
陈建国大概这辈子第一次听到下属说这种话,气得浑身发抖。
“你敢这么跟我说话,信不信我——你能开除我再说吧。”
李玉珠突然转身,抓住我的手腕:“走吧。”
我猝不及防地被她拉着离开办公室,只能听见身后陈建国的怒吼。
“陈炀,你给我回来!”
我本能地想要停下,却敌不过李玉珠的邀请。
“走,带你去个好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