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班后,我无意间,发现床头柜里的避孕套过期了。
拿去给王撤看的时候,他眼神闪躲。
很显然,他知道。
「昨晚你不是说能用吗?」
「可是宝宝,我们很久没这样了。」
说这话的时候,他抱着我的腰,很是亲密。
我沉默着,叹了一口气,「王撤,我们离婚吧。」
他抬头诧异,「就因为避孕套过期了?」
可是王撤,我今年四十了。
当初嫁给王撤的时候,母亲是很同意的。
见到王撤的第一面,没有任何刁难和询问,只时候是亲热的拉着他说话。
脸上的笑容藏都藏不住。
走的时候不仅将人送到小区门口,还塞了一大堆东西给他。
原因很简单,我自十八岁成年之后,一直告诉母亲。
我不想结婚,更不想生孩子。
和母亲那样年纪的老人,总是认为这样是不对的。
更何况,对一个早年丧夫的母亲来讲。
于是母亲一直反驳我,饭桌上说着说着总是转个弯谈到这些。
可我长大了,不仅能养活自己,还能照拂家中。
所以母亲能做的,也只是有说教。
可想而知,当母亲知道我改变想法时,是又多开心。
可见,那时的我又多爱他。
他给足了我安全感,才让我心甘情愿的嫁给他。
当初我和他结婚的条件就是不生孩子,他接受了,并且待我如初。
而成婚的这十年里,我们也确实做到了。
但是现在,他做的这些,违反了我们的初衷。
所以,我要离婚。
不知是王撤觉得我不会和他离婚,还是躲着不肯见我。
我收拾东西的过程很是顺利,在屋子里「噼噼啪啪」弄得声音很大,也没见他出来找我。
直到我拎着箱子离开,王撤才从房门中出来。
他穿着黑色真丝睡衣,手里夹了根烟,就这样淡淡的看着我,「你走了就别回来。」
我勾起嘴角,心里钝痛,笑了笑,「那是自然。」
开车回家的时候,晚风吹拂在我的脸上。
原本应是惬意的,但我的心情十分沉重。
这个点,正好是一家子吃完晚饭出来在街上遛弯的时候。
我开车路过,这路上有牵着小孩的,有拉着狗的,还有依偎在爱人身边的。
每一个的脸上,或许没有笑容,但神色都是恬淡惬意的。
我和王撤也常在这个点出来散步。
现在,同样的晚风吹在脸上,却告知我。
这十年的婚姻终究还是要走向失败。
可我又庆幸,在这个时候发现了王撤的过错。
而不是我真的怀上了孩子才知道。
很像现在小年轻说的那句:只要是在结婚前发现出轨的,都算作喜事。
我想:在死之前发现,也算喜事吧。
回到家中时,母亲正躺在沙发上刷视频,一见到我,很是欣喜,放下手机,要来迎我进去。
可是看到我身后空无一人,还拎着箱子时,她冷了脸。
「怎么?和王撤吵架了?你也是,总是惹他做什么。」
这话里话外,都带着嫌弃。
我想要说些什么,却又不知从何解释。
母亲一直认为王撤是完美女婿,故而觉得只要是吵架,那必然是我的错。
这么些年来,她也总是站在王撤那边。
我无力道,「妈……」
可母亲却将我推搡到外面,「妈什么妈。和王撤和好之后,再一起来见我。」
我没说两句话就这样被她拒之门外。
说着,她关上了门。
我无力地靠坐在箱子上。
隔着门,里面传来那些直播间里年轻小伙子的笑声。
我叹了口气,隔着门又喊了几次妈。
没有收到回复后,拖着箱子又离开了。
我走出门的那一刻,却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王撤他正在靠着一辆黑色车面前,一身灰色大衣,手里手机的光照在他的脸上。
明明暗暗,看不清神色。
原来他也知道我会来到这里。
看见我滑动箱子的声音,他抬起头朝我笑了笑,「你认错了吗 ?」
我没理他,只是拎着箱子闷头的走。
但是被他一把拉住手臂,他望着我,极为认真说道 「夏玫秋你知道吗? 我今年已经 42 。」
「以前陪你玩玩就算了,可你总要在乎我的感受吧。」
他说到这儿,再没说其他。
而是直直的看向我。
眼里有着不耐烦,和一些不易察觉的渴切。
但我知道他在向我说什么。
前天是他所长的四十五岁生日 ,他的所长的儿子前些日子考上了我们这里最好的初中,所长高兴地在宴席上 大醉一场。
那时我坐在王撤旁边,侧过脸看着她,而他却直直望向所长,眼神里是说不出的艳羡。
回家的时候,我看了看先前订的最新款渔具到了。
跟王撤说「我们去拿个快递吧。」
可是他停下了正在解安全带的手,语气淡淡,「明天再吧。」
瞧着很是疲惫。
我想算了,也许是他今天累狠了。
那晚,他将我反反复复按倒了许多遍。
仿佛不知道累似的。
现在,我瞧着王撤带着受伤的眼神,低了低头,看着这双我牵了十年的手。
抬眼看他,「我知道,但我不愿意。」
这时他松开了我的手臂,抓住了手腕,举过头顶,将我禁锢在他怀中。
他眼神凶狠,嘴唇几乎都要贴在我面前。
「凭什么?她们都愿意,就你不可以。」
一句话,他呆住了 ,我也呆住了。
王撤缓缓松开了拉着我的手,蹲下身子,朝我示弱。
「你就当心疼我。」
我在这样的争执下红了眼眶,低头瞧着他。
「什么时候的事?」
他没回话,只是一遍又一遍摩挲着我的手,仿佛一切都没有发生一般甜蜜。
我的心沉到了谷底。
越是这样,以往的一切便越是恶心。
「 什么?王撤他有了外遇,还要让你给他生孩子?」
那晚和王撤争吵过后,我没再回头找母亲。
而是开车到市中心,找了宋清悠。
我点了点头,慢慢的说道,「是。」
宋清悠一下从沙发上跳起来,「这你还能忍?」
「我忍不了。」
她缓口气,「那就好。那你现在打算怎么办?」
「离婚。」
宋清悠担心的看了我一眼,「你真的可以吗?」
我很坚持,「可以。」
我知道和王撤离婚的过程必然是艰辛的。
我们两个的工作都是社会上较为体面的工作。
为了脸面,有很多这样的夫妻会选择将就着过日子。
我是一名法学副教授,现在正在预备升任教授。
这个关头我知道我不应该出任何的问题。
可此时此刻,我站在讲台上,看见下课后的学生们拿着一张照片来问我。
这照片刚好是那晚我与王撤在母亲家门下争吵的照片。
昏黄的路灯下,他将我按倒在黑色的车上,一身灰色风衣,鼻尖对着我的鼻尖,瞧着很是暧昧。
如果不知道我们在说些什么,这一切看起来都美丽极了。
看到这张照片,我心里还是抑制不住的痛。
拿着照片的学生问我,「您和您的爱人可真恩爱呀!」
她和旁边的同学对视一笑,「好有氛围感哦。」
她们的眼睛亮晶晶的。
学校里的人都知道我与王撤感情不错,我的学生们也大都知道他的存在。
我张了张口却不知道说什么,于是只笑了笑没说话。
低头全是苦涩。
随后我抬起头,郑重的告诉他们。
「我和他要离婚了。」
他们听到这个话是很诧异,追问我。
「为什么呀?老师?」
我不知该作何解释,只想着还是为他留住体面。
然后淡淡的说道,「感情破裂。」
看着孩子们欣喜的目光转向无措,我笑着对他们说,「没事的,这和你们没有关系。」
可转头便看见王撤立在我的教室门前,朝我微微一笑。
孩子们拉拉我的衣角。
「老师快去呀!要来找你和好了。」
他们的语气变得欢快,眼神又变得殷切。
王撤就温柔的笑着立在教室门前。
仿若偶像剧里的王撤角。
可是我,感觉到了千斤中的大山压在了我的头顶上。
进退不得。
「你要做什么?」
我快步走到他面前低声道,语气又疾又厉。
他顺手接过我手上的包,说道,「没什么,只是接你回家。」
我反驳他,「接我回家,回什么家?我不早都搬出去了吗?」
王撤上前一步,表面将我纳入怀中,嘴贴在我耳边轻轻说道。
「这下面坐的都是你的学生,你确定要跟我翻脸吗?」
我气的胸口上下起伏,余光一撇,确实看见很多学生正望在我们这边。
我深吸了一口气,王撤将我架到了一个没办法拒绝的位置。
他总是这样,依仗着我在乎他人的想法,一次又一次让我向他的想法低头。
婆婆找我帮忙,要我帮王撤的小侄子在学校找一个工作。
我不愿意,王撤就在小区众人面前说了此事。
我不愿让我们变成了一个言而无信的形象,只好答应了此事。
还有,先前王撤想要冲面子换一辆很贵的车,需要用到我给自己留的养老金。
就在同事聚会时夸奖我,说是一句又一句,迫于无奈,我又答应了他。
成婚这么些年,这手段用在我身上,百试百灵。
他知道,我是最在乎面子的。
过往那些,姑且盖过。
现在,王撤拿着这把最伤我的剑,架在我的脖子上。
在我众多心爱的学生面前。
在我贡献一生的三尺讲台上。
在我即将评级教授的关头。
「王撤,你确定你真的要这么做?」
我颤抖着声音问他,再次向他试探。
再一次,向他确定要撕破脸的决心。
他嘴角一弯,我却瞧出了他心底的恶劣。
「当然。」
「我就要让他们看看我们到底是有多恩爱。」
我后退半步,紧紧的盯着王撤。
他温柔的回望我。
随后……
「混蛋!」
我甩开他,拎起手上的包狠狠朝他砸去。
王撤知道,我最要脸面。
可他忘了,逼急了我也会撕破脸面。
毫不留情。
装着电脑的公文包毫不留情的砸在王撤脸上,直接将他砸坐在地。
而包包掉在地上,里面的东西散落一地。
也如我现在的体面,碎了一地。
王撤一手撑地坐在地上,一手捂着脑袋,被我这一砸,懵住了。
而原本正处于下课的教室,霎时安静下来。
落针可闻。
这时比上课时还要安静。
我转过身,看向停住了的学生们,微微弯腰。
「不好意思同学们,打扰到了你们了,老师离开了。」
说着,我一点一点捡起掉落在地上的东西。
挺着背,踩着矮跟黑色高跟鞋,一步一步离开了教室。
走出教室后,王撤没有跟过来。
倒是我的手机响了又响。
我打开看一下,不是王撤的连环消息。
而是孩子们的一条条消息。
没有其他的话。
只有这些傻孩子不知道从哪里翻出来的陈年老问题。
我靠在办公椅上,一条一条的回了过去。
完成后,我闭上眼睛。
眼里闪过的,是站在讲台上那一双双朝我望过来的眼睛。
那是二十岁左右的孩子们的,亮亮的眼睛。
没注意间,一滴泪珠滑下。
我总是希望,我是漂亮的,优雅的,美丽的。
在我心爱的孩子们面前。
我本在办公室中独自舔舐伤口。
可这时,宋清悠拿着拿着手里的包包也走了进来。
见我眼睫上挂着泪珠,她问道,「怎么了?今日上课不顺利?不应该啊。」
我摇摇头,闷头坐在电脑前。
随后,她像是反应过来了似的,「不会是王撤来了。」
「嗯……」
这个回答略带有鼻音。
我也没想到王撤会来教室找我,而宋清悠这时拿着手机,凑近我。
「这不会是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