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才音乐家安雪然宣布回国。
记者问她,回国的原因是否是为了初恋。
安雪然冷冷一笑:“你说那个人渣?哪怕他明天死了,都不关我的事。”
可她不知道,我死了已经,快十年了。
安雪然刚刚走出机场,就被等候许久的记者团团围住。
“安小姐已经在国外定居多年,事业稳定。”
“如今突然选择回国,是为了您曾经的初恋男友吗?”
像是听到了什么可笑的话。
安雪然清冷的面孔,浮现一丝讽笑。
“你说那个人渣?”
“哪怕他明天死了,都不关我的事。”
这么狠毒的话从她口中说出,却没人觉得诧异。
毕竟,谁都知道,安雪然在十年前,有过一个感情特别好的初恋男友。
双方曾以结婚为目的交往。
没想到那个男人却在订婚宴上,在所有宾客的亲眼见证下。
公然抛弃安雪然,跟另一个女人走了。
这件事,一直是安雪然不愿回忆的耻辱,是她最难堪痛苦的过去。
问出这句话的记者,无疑是在揭安雪然的伤疤。
她丝毫不避讳那些对着自己的镜头,眉眼冰冷。
一字一顿说道:“他不配!”
我和安雪然太多年未见,没想到第一面,就是这样惨烈。
她还在恨我。
恨不得我明天就去死。
我倒是愿意满足她的心愿,只是可惜......
机场人来人往,却无一人能够看见,没有实体,以灵魂状态飘在半空的我。
可惜,我死的太早了。
那边,记者还在追问:“那安小姐您是为了什么回来?”
2
我也很好奇问题的答案。
按理说,安雪然在国内应该早就了无牵挂。
可是安雪然拒绝回答,在保镖们的围护下,冷漠走出机场。
坐上商务车后,她低低骂了句:“真晦气。”
小助理在一旁义愤填膺:“那些记者太过分了,为了扒点什么猛料口无遮拦的,明知道许临风对您来说......”
“闭嘴!”安雪然厉声呵斥。
她的语气又急又凶。
小助理被吓一跳,赶紧住了口。
在外人面前,安雪然是高不可攀的冷艳女神。
可是私底下,她其实是一个很温柔随和的性格,很少这样说话。
安雪然揉揉眉心,态度缓和了一些。
“不要再跟我提那个讨厌的名字,听着就恶心。”
小助理口中的许临风,就是我。
我想起以前恋爱的时候,安雪然靠在我肩膀,带着小女孩的天真期盼。
“临风,你觉不觉得我们的名字特别般配?”
“每次考试排名出来,我看到我们的名字并列在第一,总是会想,公告栏上的白纸,要是能变成红本本就好了。”
她说的是结婚证。
往事浮现,我久违地有种心酸难过的感觉。
下意识看向安雪然的右手。
她是天才音乐家,这双天生就该用来弹奏乐器的手被她保养的极好。
纤细如玉的无名指,赫然戴着一枚钻戒。
安雪然,结婚了?
3
我灵魂一怔,视线久久地停留在她的右手。
那颗钻石硕大闪耀,切割工艺完美,处处都透露着精致的细节。
不像我曾经送给安雪然的。
那枚老土又不值钱的订婚戒指,大概早就被她丢进哪个下水道了。
“雪然姐,后天的同学聚会,需要我为您提前搭配衣服吗?”小助理说起正事。
同学聚会?
我依稀记得当年,高考结束后,大家曾定下一个十年之约。
安雪然是为了这件事才回来的吗?
“一个普通的聚会而已,没必要花费心思打扮。”
安雪然侧着头,神情冷恹地看着窗外。
车水马龙,高楼林立。
京城繁华的街景飞逝而过,可安雪然的脸上并无半点怀念之意,反而越来越冷。
最后,干脆扭过脸。
皱着眉头,闭目养神。
我知道安雪然为什么会这样。
因为,我和她的过去,都在这座城市。
所以我死后,灵魂也被困在了这里。
安雪然一直恨着我,在她眼里,我是个抛弃她,背叛她的渣男。
但是事实,不是这样的。
灵魂状态的我,没有机会再为自己解释。
到了同学聚会那天,安雪然出门前,还是特意妆扮了一番。
她变得比从前更明艳,所到之处,任何人都沦为了背景板。
曾经和她交好的同学,都没敢主动上前打招呼。
“安雪然真的来赴约了?”
“我还以为她早就忘了这回事儿了......”
窃窃私语中,当年的班长站起身。
“咳,雪然也到了,那正好,现在所有人都到齐了,大家开动筷子吧。”
包厢里一片热闹。
安雪然静静坐在那。
没动筷子,也不和旁边的人交流。
她目光淡淡的,不着痕迹环视一圈,眸中闪过一抹显而易见的疑惑。
我想,她一定是在好奇。
班长说人到齐了,我为什么却不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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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雪然当然不会主动问我的下落。
她垂着眼,左手轻轻摩挲着右手佩戴的戒指,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坐她旁边的人注意到了,惊讶地瞪大眼睛。
“雪然,你结婚了啊?”
众人的目光齐刷刷落在她身上。
安雪然如今是个大名人,国内却从来没有传出过她的婚姻消息。
“瞒的真隐秘,都没能第一时间祝你新婚快乐。”
“像你这么优秀的女生,找到的老公肯定也是英俊多金又宠你吧。”
大家纷纷向她道贺。
有真心的,也有阿谀奉承的。
其中,不知道是谁突然说了句。
“反正雪然现在的男人,肯定比许临风要好。”
像是按下了某个开关,场面陷入某种怪异的沉默。
鸦雀无声中。
一直都反应冷淡的安雪然,猛地抬起头。
目光直直锁定向说话的那个人。
班长叹息:“你没事提他干什么?”
那人结结巴巴想要解释:“抱歉,我......”
没想到,安雪然轻轻笑起来,只是那笑容里满是讥讽和残酷。
“你说得对,那是当然的。”
“许临风那种垃圾货色,也配拿来比较?”
“是个男人都比他更好吧。”
现场更沉默了。
没有人接她的话。
“许临风今天为什么没来?”安雪然果然还是在意这个问题。
很快,她又自问自答地说着:“哦,我知道了,他是没脸见人吧。”
“也对,他就该一辈子活得像阴沟里的老鼠,见不得人,见不得光。”
安雪然常年待在国外,或许是因为当时被我伤害太深,她和国内断了一切联系。
她不知道我早已死去的消息,这很正常。
可是其他同学,都来参加过我的葬礼。
大家面面相觑,交换眼神,似乎在犹豫着,要不要告知安雪然真相。
最终,还是班长率先开口:
“雪然,当年的事,或许有什么误会。”
5
“能有什么误会?”安雪然深吸一口气,“班长,你难道是要替那个人渣说话?”
班长试图劝说:“你别这样,临风他......”
“他在订婚宴上弃我于不顾,让我饱受非议,被网友嘲骂至今。”
提到当年的事,安雪然明显动了怒,胸口剧烈起伏着。
她随手拿起桌上的玻璃杯,用力砸向地面。
“嘭!”玻璃碎片四溅开来。
甚至划伤了安雪然自己的手背。
我有些心疼。
鲜红的血珠溢出来,可她浑然未觉,声线愤怒颤抖。
“照片我看了,录音我听了......”
“就连许临风自己都亲口跟我承认了,这还能有假吗?!”
于是班长不再说话。
毕竟那件事,他其实也不清楚具体情况。
只不过,死者为大,他想让安雪然口中给我留点尊严。
但安雪然现在的状态,完全沉浸在了愤恨里,根本没办法沟通。
过了半分钟。
安雪然冷静下来,平复好了情绪。
“我没胃口了,先走了。”
她拿上包包起身,头也不回地走出包厢。
我的灵魂自然也跟上了她。
安雪然没有叫司机来接,一个人漫步在栽满梧桐树的街头。
我陪在她身后,跟着她走走停停。
恍惚间,像是回到了过去。
正值深秋,金黄的落叶掉在她乌黑的秀发间,我下意识伸出手,想帮她摘掉。
这种事我做过很多次,很熟练了。
我帮她摘过她头上的飘絮,帮她整理过被风吹乱的刘海,还用自制的木簪替她挽过发髻,揉过无数次她的脑袋。
我几乎能想象到即将摸上去的触感。
可下一秒,我的手掌却直直穿透过去,落了个空。
我僵住。
灵魂仿佛也随之升起一股刺痛感。
我从来没有哪一刻比现在更清晰地认知到。
我死了,死了足足有十年。
等我再次回神,安雪然已经走远。
此刻,她定定站在一家小摊贩的摊位前。
背影透着几分孤独和冷傲,垂在身侧的双手死死攥紧。
哪怕不看她的面容,我也能猜到。
安雪然现在的脸色一定很难看。
我顺势望向那位摊主,胸口猛地一紧。
6
摊主不是别人,正是我的姐姐。
也是她在当年,将我从订婚宴上带走的。
察觉到有客人来了,我姐抬起头,声音疲惫沙哑。
“您看看喜欢什么,随便挑。”
安雪然低眸,瞥一眼摊位上那些塑料饰品,嗤笑一声。
“怎么回事,许临风对你不好吗?”
猝不及防听到我的名字。
我姐麻木的双眼总算有了几分神采,茫然而又仔细地打量起了来人。
愣住片刻,喃喃道:“安,安雪然?你回来了?”
相隔十年。
安雪然的脸上,没有丝毫故人相逢的情谊。
我姐浑身颤抖,近乎落泪。
“你终于回来了。”
“你知不知道,临风他......”
“够了,何菲。”安雪然冷冷打断。
“这么多年不见,你居然沦落到卖破烂了?”
她毫不掩饰话里的恶意,随手拿起摊位上的一个塑料发夹。
又像是嫌脏,转头就丢了。
在那些廉价地摊货的衬托下,更显得安雪然华丽而高贵。
对比强烈,云泥之别。
就像现在的她和我姐。
一个光鲜亮丽,可以高傲地抬起下巴。
一个灰头土脸,被生活压垮了脊柱。
我的灵魂飘在她们中间,难过不已。
“你当初费尽心思勾引走许临风,想过有一天,会是这种下场吗?”
她明明是在嘲讽,在幸灾乐祸。
可她的眼底是一片漠然,没有一丝高兴。
我姐也不生气,眉眼沧桑,是那么的无奈。
“雪然,我已经说过很多遍了。”
“我只是临风的姐姐,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
安雪然讽刺道:“都这么久了,你还是没有想到新的借口吗?”
“所有小三都喜欢这么狡辩,我和他没什么,我们只是朋友,同事,我只把他当哥哥弟弟......”
“这种鬼话骗小孩都没用了,何况你我都是成年人。”
或许是因为在聚会上发过一次脾气了。
偶遇当年的“仇人”,安雪然反而显得很冷静。
我都担心她一怒之下要砸了我姐的摊。
安雪然没有。
说完,她转身就走了。
我姐却喊住她:“等等!”
我心里一慌,有些紧张。
我姐可能是想告诉安雪然,我临终前的遗言。
7
安雪然的身影只是微微停顿了一刹。
继续往前走。
我姐没办法,也顾不上摊位没别人看守,咬咬牙,只身追上去。
安雪然被我姐拦住去路,不耐烦地拧着眉头。
“你烦不烦?我跟你已经没什么好说的了。”
我姐摇头:“不,是和临风有关的事。”
安雪然讽刺的笑出声:“你不会觉得,我到现在还在意他吧?”
她直接抬起右手。
那枚钻戒熠熠生辉,宛若星辰。
“看见了吗?我现在的结婚对象,比许临风好一千倍,一万倍。”
“说起来,我还要感谢他当年的不娶之恩呢。”
我姐呆呆愣住,嘴唇蠕动,没能说出话来。
或许,她是觉得,既然安雪然已经有了自己的生活,不该再被过去的旧事影响。
但很快,她的目光又重新变得坚定。
可能是想到了我临死前,曾一遍又一遍地呼唤安雪然的名字。
我多想再看她一眼。
想亲口告诉她,我没有变心。
我这辈子,非她不娶。
当时陪在我身边的,只有我姐。
她颤抖着手,替我给安雪然拨去电话。
铃响三秒,被挂断。
再拨通,传来一道冷酷的女声:“许临风,你干脆去死吧,别再来烦我了。”
同时,也彻底断送了,我求生的念头。
我姐痛苦地看着安雪然。
深秋微凉的晚风拂过,吹不散她声音里压抑不住的悲伤。
“临风已经死了,你知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