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是昏沉的,乌云再度笼罩了此地,大片阴霾下是无尽的压抑。
村子后方直通后山,那深山老林中,埋藏着一座又一座坟丘,粗略一看怕是要有七八十个,密密麻麻的连成了一片。
其中甚至还有江家老大、老三,这两人的坟墓。一座坟墓下葬着的是残尸,而另一座坟是尸骨无存的衣冠冢。
此刻老族长一脸沧桑,那模样仿佛苍老了许多岁,眉眼之中尽是暗无天日的阴霾。
他老泪纵横,而其余族人们正在挥舞着铁铲,忙着为那位桐哥儿下葬。
“桐哥儿……桐哥儿!!”有人扑在一旁,手里紧紧握着一抔土,看着那已被族人放入土穴之中的尸首,已是泣不成声。
这位是桐哥儿的亲族。
江斯蘅照旧是那副俊美阴柔的模样,手中握一把铁铲,身上全是土,
他恍惚一抬头,突然想起一年前,也想起了半年前,他江家也曾在此埋葬过自家血亲。
一次葬了他大哥,一次葬了他三哥。
自从那些妻主来到这里后,几乎每隔一阵子,便要上演类似的一幕。
那位族人最终哭晕了过去,桐哥儿已下葬,这山上又多了一座荒凉的坟丘,族人们则心事重重。
许久,老族长才道:“都散了吧。”
他沙哑地说:“今日林娘子死了一位夫侍,怕是又要闹上几日,介时……”
他看向几名年轻的族人,那些全是侍奉林娘子的人。
“你们……”
老族长正要开口,却听一人惨笑,
“老族长,您放心,不过是再熬一熬,熬得久了,也就解脱了。”
因为时日一长,总会一死,
只是在全部死绝前,他们总归有几分顾忌,生怕殃及亲友,生怕连累同族,也只能强撑着抵挡几分,想为其他人拖延一二,就算没了他们,也还会有其他人。
那些妻主的欲,永远都没法填满。
老族长颓然许久,最终重重拍拍那人的肩膀,但心中却满是涩然,满是艰难。
江家。
言卿回来后,就沉默着进了门,她坐在那张小破床上,人还有些恍惚。
明明就在昨天她还曾想离开这个地方,可怎的,又突然揽起这些烂摊子?
竟然在这里安了家?
她迷茫片刻,又强打起精神。
“想那些也没用,反正就算重来一回,也还是一样,还是这个选择,还是这种结果。”
不然难道眼睁睁看崔大人下令屠村?
上百条命!那些人的命,怎就当真如此轻贱?
许久,言卿又长吁口气,
“看来得尽快盘算,想想以后怎么办,还有那些枪子……”
全是刺头,没一个好相与的!人命如草芥,早已漠视旁人的生死。
依这大梁律例,打又打不得,杀又杀不得,只能尽量顺着,尽量供着,就这还总是平生是非。
言卿突然就有点懂了那些江氏族人的难处,往前一步是刀山火海,往后一步是万丈悬崖,活着是真不容易。
尤其单从那些人集体为老族长请愿,宁可舍身也要护老族长周全便可看出,他们之间关系深厚,已然拧成了一股绳儿。
都是在忍,可很多人之所以忍受,并不是为自己,而是为顾全大局,为了身后那些族人们。
思量许久,言卿又敛了敛神。
“罢了,反正都已经这样了,要么不做,要么就做到最好!”
“这世道,这法律,我并不喜欢,而既然不喜欢,那我就试图去改变。”
只她一个人的力量,或许无法影响整个朝廷,无法改变这个女尊朝代,但是至少,